她并不是多么温婉的女子,作为皇帝唯一的女儿,婉宁公主自小饱受宠爱,众星捧月,向来要什么便有什么。就连现在的太子,曾经的三皇子,得到的关注也不及她多。
然而寄人篱下,沦落异国,所谓公主的骄傲,在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面前,只是不值一提且会加速灭亡的工具罢了。为了自保,她不得不收起往日的獠牙,态度恭敬,小心讨好。即便如此,桐月顺从温和的姿态并没有得到友善的回应。
殿内响起议论与讥讽之声,无外乎是嘲笑大燕如何战败,又是如何送来了这位质子公主。他们下流地大笑,互相揶揄女子将会花落谁家,毫不顾忌地讨论要用如何的手段去折磨她,又有几道粘稠油腻的目光,一寸一寸凝视着她单薄的身躯,再而发出几声满意而别有深意的嘿笑声,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供她们玩乐的物品。
桐月不自然地攥紧裙摆。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现在就杀死这些代国贵族。这些人的嘴脸,时至今日仍然历历在目,凋落成泥的玫瑰,只会随意任人践踏,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枝头。他们捉住她,围着她,步步紧逼,将她赶至死角却无处可逃。他们有的任意鞭挞她,有的对她打骂不断,有的是她孩子们的父亲。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拳上青筋直冒。不行,再等一等,她对自己说,现在不是好时机,我要将代国夷灭,要让他们和他们的族人一起消失。而这些,只靠蛮力是无法解决的。
最上首忽然传来几道拍手声,禁止了人们的议论,沸腾如水的议论声一瞬停息,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接着,她听见那道让她恐惧多年、甚至成为梦魇的声音响起:
“抬起头来。”
这四个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
桐月一顿,眼里带了几分恨意。
这个人,这条命,要由她亲自去取!
她柔柔地、慢慢地,抬起了头,眼波流转,媚态横生。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少女娇美的面容,便这么显现了出来。
她的长眉似乎是用淡雾中的远山凝聚的,她的双瞳如灵动的羽翼交织,她的肌骨是连绵雨线描绘成的,她的嘴唇是带着霜露的花瓣渲染出的。
她的容貌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在她抬头的瞬间,仿佛有一层膈膜被无声无息地敲碎了,浑浊的人世,一下变得出尘清晰。人们紧紧地盯着她,舍不得移开自己惊艳的目光,这样一个举世无双、风华绝代的女子,大燕的皇帝怎么舍得让她只身奔赴敌国做质子呢!
“若是我能得到她就好了啊。”
殿上传来痴迷之声。
桐月微笑着看向众人,人们被她的情态所感染,都希冀能获得她目光的垂青。可她的目光,只送去给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一个是身材矮小粗壮、满脸堆肉、年逾中年的七王爷脱托,一个是俊俏风流、年轻有力的四皇子旺渠,而最后一个,正是代国的君主,正当壮年的皇帝贵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