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雪地里散落着大红喜字,没有被雪掩盖分毫,在白茫茫一片中尤为刺眼。
湫言道:“这是有喜事吗?怎么听着不太像啊。”
唢呐一响,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满天飘着喜字,明晃晃昭示着什么,可这唢呐声听得却让人极不舒服,声如人泣。
远处的队伍似乎绕了村子一圈,又绕了回来,恰好撞见了官辞他们。
“万喜通悲,唢呐吹魂,
恭送男童,以孝山神,
祈顺祈安,年岁太平。”
为首的人戴着红色巫神面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手长幡,一手长羽,清扫前路,浑身挂满铜钱,缠满红线,叮当碰撞之声,随着此人口中的祭语响彻村庄。弯着腰,弓着背,步伐诡异,每一步都落在出其不意的位置,与寻常的傩戏极为相似。
后两人,一红一白,撒着红喜字,面色凝重。
身后是一行粗壮的青年男子,右边一行人身穿大红喜服,胳膊上绑着红绸带,左边一行人身穿白色粗布衣衫,胳膊上绑着白布条。
脸上不哭不笑,紧盯着最前面的祭司,一步一步,走得却不踏实,仔细看,腿还在打晃。
四个人抬着一只羊,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只鸡,最后的,最后的几人抬着一个黑色的长方盒子。
湫言看去,惊呼出声:“那,那是个,棺材吧。”
官辞觉得,湫言这个一紧张就磕巴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怀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湫言身后,在背后轻笑出声,装神作怪。
“是啊,就是个棺材。”
“啊啊啊,我,嗯,你,你站我后面干嘛!”湫言吓了一跳,摸着那本来就已经不跳动了的心脏,朝着怀鹤叫嚷。
怀鹤一摊手,表情十分无辜,朝着前面的队伍努了努嘴:“朋友,我只是恰好走到这,再说了,这不是回应你的问题嘛。”
湫言的这一嗓子叫得是真透亮,官辞眼睛一闭,揉了揉耳垂。
“你吓他干嘛。”
怀鹤愣了一下,问道:“这么护着他啊?”戏谑中还带着其他的意味。
“你喜欢听他喊?”
官辞同样反问道。
怀鹤看了湫言一眼,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
湫言:“……”
什么意思,你俩这一唱一和的,不就是埋汰我胆子小。
成钰拉着洵尧站得比较远,生怕他再一上头,又和官辞打起来,他们下界是来办事的,不是生事的。
“凡事不可冲动。与鬼界起了冲突,玄烨大人回去定会罚你不可。我知道,你不在乎处罚,如今官辞是鬼界的人,神鬼二界的平衡维持到如今,也不容易,不可轻易打破。有什么事,等回了青令再说,好吗?”
成钰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劝阻。
洵尧梗着脖子,头抬地老高,一看就是满脸不服气,无奈成钰说得极对,他也只能听成钰的。
“嗯。”也是不情不愿。
……
人间有求神拜佛,祭祀驱鬼的习俗,祈求平安,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驱鬼辟邪。
可哪有抬着棺材祭祀的。
队伍靠近,围观的村民随着队伍朝着远山移动,双手合十,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不知道在祈求什么。
官辞随手拉了一位村民过来,木着脸说道:“打扰了。”
湫言心想,“大人,您这也太冒昧了吧,就直接上手啊。”
那村民被这突遭的变故吓了一跳,顾不上责骂,忙念了几声“山神勿怪”,仿佛脱离了队伍就是什么大不敬。
村民道:“你们谁啊?没看见我们正在行祭祀之礼吗?山神若是怪罪下来,你们谁能担这个责任?”
说完就是要走,还是被官辞拦了下来。
“不是,你们到底哪来的,有没有规矩。今天可是算定祭拜山神的大日子,天黑之后要是还没送到,你们知道有什么后果吗。”村民前面还高声喧嚷着,说道后面,硬是降低了音调。
怀鹤道:“施主勿怪,我等是游历的道士,路过这处,观此礼,只觉诡秘,并无冒犯之意。望施主告知一二,也好远了我等的眼界。恕在下冒昧,我等自是通灵之人,或可参与此礼中,以表善意。”
怀鹤衣袍随风而动,青衣白衫,头发由一桃木簪轻轻挽起,确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在加上如沐春风的笑容,村民也就失了戒备。队伍走得极慢,说上一些也无妨,便缓和了神色。
“这世道,果然还是和善一点好。”湫言在一旁偷偷地想,觉得有怀鹤这么个神官在也不错,人看着就和善,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