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东西也在。
街角的另一边,是绵延的山脉,桃树满山,染了天赐。那头来了人。
官辞抓住淮尘的手,隐蔽在街巷的阴影里。
来的不是别人,是这个年号里的淮尘!
熟悉的青衫,熟悉的折扇,熟悉的桃花香……
是他没有见过的千年以前的淮尘。
官辞盯着他,用灵力覆盖上了眼睛,手里捏的敛息符起了用处,淮尘终究是神界中无法匹敌的神官,要是让他发现了,会带来很多麻烦。
依照“淮尘”的修为,自己倒是无碍,可他手里抓着的人恐怕会被一眼看出,神识是一样的。
官辞用了敛息符,也丝毫不敢放松,屏住了呼吸,悄悄探出身子,手上没动。
直勾勾看着淮尘进了院子。
居然和“湫言”认识。
千年之前,比他相识的还早。
官辞的手上使了力,相扣的十指变得有些发红。
“还看?人都进去了?”身后贴着的人笑着问,官辞甚至能感受到胸腔的抖动。
这句话怎么莫名熟悉,不久前他好像说过。
官辞松了手,垂眸想到。
“这是看到谁了,怎么还躲着不敢见人啊,怎么,关系不好。”淮尘的指骨被抓得发红,手藏进了袖中,放到了身后。
明知故问。
“没,关系很好。现在不方便而已。”
淮尘来了兴致,能让小奶团子承认关系很好,可不容易,他从来都是,任何情绪都不放在脸上,任何事情都不宣于口。
淮尘追问:“很好,是好到什么地步。”
好到我能为他去死。
“好到,就算他煮的面再难吃,我都能吃完。”
刚开始的淮尘哪里会养孩子啊,十分贴心得将自己初次洗手做羹汤的机会,交给了官辞,那次,是煮了一碗面。
官辞吃了第一口,愣是没让淮尘吃到一口,自己护着碗,吃了个一干二净,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可他不知道,淮尘自己留了一点,在官辞吃完饭离开修炼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说是难以下咽都称得上是甜言蜜语了,这简直是在下毒。
之后的几天,小官辞每天早早出来练功时,都能看到本应睡到日上三竿的淮尘,在灶台边忙活。
小官辞当时还怀疑了自己一阵,是没掩饰好吗,突然下了这么大的苦心,想来也不是,他当时连滴汤都没剩下。
可能,就是努力吧。
以后的面确实是越做越好,都可以堪比他烹茶的手艺了。
官辞的嘴角有些绷不住了,眼睛有点弯,他转了过去,肩膀都在抖,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笑过了。
“那关系确实是很好了。”
想到之前的那口面,淮尘都觉得自己能把孩子养这么大,可真不容易。
当然,是官辞的不容易。
好悬,差一点就养没了。
***
院子里传来了哭声,哭得发狠,哭得撕心裂肺,还夹杂着四邻的说话声。
“椿华是个可怜人啊,一双儿女早早夭折了,丈夫也去世了,捡来的孩子还是个瞎的。为了赚钱给他看病,上山还把腿摔折了,唉,她这一生,真是命苦啊。”
“谁说不是呢,怎么老天爷把苦难都堆到她身上了,你瞧我这身,还是她老人家做的,多好个人啊。”
“苦命啊。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可怎么办啊,年纪小,眼睛还看不见。”
“别说了,这孩子也命苦,有名医过来看过了,说这孩子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天生的寒症,治不好了,说是只能活十年,这段日子,咱们能帮衬就帮衬一些吧。”
十年,那不是快了。按照年号来算,泰安十年,发生战乱,天殊国猛攻,不惜代价,生灵涂炭,百姓居无定所,淮尘的藏书中对于此战役称为“天安”之变,所形容皆是惨烈。
对于湫言而言,家人已经都没了,这件事已然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淮尘”怎么还不出来。
“看着时间,还起棺送灵了。”淮尘道。
果然,“淮尘”出来了,朝着远处的川鸣山走去。
不大一会,送灵的队伍出发了,吹吹打打,唢呐声悲鸣连天,湫言敲着竹竿走在最前面。队伍走得很慢,迁就着痛失至亲的小小少年。
官辞:“走,跟上去。”
淮尘:“好。”
那东西故意带他们来这里,必定不是只为了让他们安安分分看完湫言走过这一生,必定会牵扯出什么意外。
还是跟上去看看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