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湫言,哦,不,在这里,他的名字是椿宿,随去世的祖母姓氏,单名一个宿字,官辞听到周围的邻居称他为阿宿。
他敲着竹竿,在这条长街上引着他至亲的棺杦。
身后洋洋洒洒跟了一行人,官辞都见过,都是前来哀悼的邻居。
最熟悉的还是走在最后头的两位,胳膊上扎着白布条,低着头跟着走。
淮尘:“巧啊,还遇见熟人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在白杨村里遇见的另外两个小神官,洵尧和成钰。
装作是送灵的人,混进了队伍里。
淮尘和官辞在身后悄无声息跟着,看着那两个人没有别的动作。
“他们来干嘛。”
官辞问道。
照理说,官辞其人,是出了名的凡事靠自己,做事绝对不会和别人商量,自然也不会找别人帮忙。
话一出口,还真有几分商讨的意味。
淮尘:“要不抓来问问。”
这句话同样熟悉,这方法从淮尘教给了官辞,官辞又教给了湫言。
“好,一会抓。”
淮尘都发话了,那他抓两个神官也无伤大雅,更何况是玄烨门下的神官。
明明已经想好了,本不必多此一举问,淮尘在身边,官辞就是想问。
送灵的队伍离川鸣山越来越近,川鸣山的桃花婉转飘落,落英缤纷,随河水而去,漫山遍野都是彩云。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椿宿,看不到华盖如云,看不到桃花蔓延千里,幸好,他能闻见,桃花香围在他的身侧,抚摸着他的面颊,轻柔而又慈爱,就像是外婆走前抚摸着他的脸,对他说,要好好的。
不要想她。
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
椿宿感觉他并不孤独,他是这世间幸运的不能再幸运的孩子了。
幼时年少,幸得祖母照料,无祖母无以至此,椿宿感激涕零,希祖母如愿,来世化鸟,不困于一方天地。
“他在那干什么,一会哭一会笑的,看着还怪瘆人的。”
说话的正是洵尧,他跟在队伍的后面,一抬头就能看见椿宿哭着笑,茫然的白瞳里看不出感情,脸像是割裂了一样。
“瘆什么人,要不是你看到熟人非要扑上去,我们也不至于要混在这里面。”
看着成钰黑着脸,是真生气了。
洵尧一时间不敢多说话了,只敢别过脸,撇着嘴角,小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的确不是故意的。
他和成钰一接到行令就赶来了这里,这行令本来是交给玄烨的,可玄烨神官迟迟没有回来,他们就打算先来看看。
行令未言其他,上写川鸣城有异动,速速前去。
刚落此地,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川鸣城这个地方,别人可能不在意,洵尧不会不知道,这可是淮尘神官的故乡。
他不只一次来到这里,所见之处皆是断壁残垣,野草枯黄,唯有的几丛死成一片,房屋尽数坍塌,黄土一捧而已,漫山遍野尽是荒土,不见鸟兽。看不到昔日一丝踪迹,足以窥探到九百年前那场大疫有么惨烈。
曾几何时,他发现,路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棵桃花树。
一棵。
两棵。
……
逐渐成林。
洵尧想来也是天道福泽。
一踏入城,浓烟散去,所入目之处,竟然是安居乐业的人家,如古书中说的那样,“天佑川鸣,福泽千里”。格格不入的反成了那户飘着白旗的人家。
“那不是湫言吗,他们怎么在这。”
洵尧一副倒霉了的样子,想起官辞他就一肚子的火气。
“可能也收到了行令吧。别轻举妄动,这里太古怪了。”具体是怎么个古怪法,成钰说不清,死寂了多少年的地方突然重现了幻境,还让他们闯了进来,情况不对。
“喂,湫言,你在这干嘛。”
成钰话音刚落,洵尧就喊出了声,他分明看到了湫言的眼神飘了过来,还装成白瞳吓人,他堂堂神界神官还能被这点小手段吓到。
简直做梦。
椿宿耳边遭了这么一声,声音很大,也并没有在意,这个世界很嘈杂,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声音。
直到有一双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湫言,当看不见我?你这是在干嘛。”
怎么进了这里,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
椿宿愣了,没明白这突然到来的人是个何用意,听着是为陌生人:“这位公子,我叫椿宿,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洵尧一双眉皱得极紧,“你……”
“椿宿公子,他一时说错了话,我们是来送灵的,公子节哀。”
街道里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皆穿着粗布麻衫,看着是来抬棺的,官辞故此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这样啊,那劳烦请这边来。”
椿宿是找了抬棺的人,还是四邻帮的忙,祖母已无亲人,送灵的只他一个瞎子。
就此,洵尧和成钰成了送灵队伍中的一员。
成钰故意晾着他,不说话,一味跟着队伍走。
洵尧急了,手抓上成钰的衣袖,手指并起举过至耳侧,“真错了,别生气,保证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成钰反手抓上了洵尧,使了些力气,要给他一点教训似的。
成钰:“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洵尧脸上染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