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躺在储物戒深处的那封信书写的大概是相似的内容,只不过它或许比安塔利亚讲述的更为详尽。蕾娜在对视中最终让步,她向后靠上护栏,点头说:“好吧。那么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如果仅仅为了传递书信,安塔利亚不必冒险发出邀约。这些相关的说明可以在被简化后,由母亲转告她。毕竟在过去的时间中,尤拉把它视为女儿作为继承人的必修课。
“有呀。”安塔利亚的指尖抵在下唇上,她额前的发丝被夜风轻轻吹动,在细微的摇晃中为瞳孔投下更深的阴影,“但关于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不告诉尤拉阿姨。”
蕾娜隐约猜到了她要讲述的对象,但出于严谨考虑,她还是向对方确认道:“……关于弗兰克?”
“没错。”安塔利亚眼睛里盛着的笑容没有散去,但某种可以称之为锋利的东西在这一刻占据了轮廓,“仁慈不代表软弱。”
少女的蓝眼睛里透出的神情平静:“我的忍耐从来有限度。”
“……你不能伤害他。”野心与争斗源于格瑞缇自己,外人无法插手。蕾娜说,“他还是取得了弗都斯入学资格的魔剑士。”
“我不会做这种蠢事。”安塔利亚轻轻地哼了声,“但人总该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我不认为违反校规的一个月禁闭能让他长记性。格瑞缇熟知人性,所以你们在千年里保证了自己的高洁公正,所以……你知道对付这种家伙,最合适的方法是什么吧?”
蕾娜皱起了眉。
“既然要让他消停点,当然要连带着你那一份一起。”安塔利亚打了个响指,地面的隔音魔文闪烁了两下,发出了术式即将消亡的警告。她在最后的时间里狡黠地说,“恰好,在跨年夜的觐见之前,让火与雷的交锋,为弗都斯的冠冕做出未来的见证。”
“我想陛下会很乐于见到这一出好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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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塔山的景色似乎亘古不变。
法塔的壁钟缓慢地走过新的刻度,它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清晰的滴答声,药剂缓慢地流淌过长颈烧瓶,在火焰的炙烤下一点点挥发。
希尔在瓶中的液体剩下三分之一时把它倾倒入新的容器,药剂瓶悬挂在角落里,等待着跟随时间流逝而冷却下来。
长桌上还零散地铺着各式手稿与誊抄下来的资料,羽毛笔因为长久的搁置而变得干涸,被揉成一团丢弃在地上的纸张上泼洒着大量的墨水痕迹。
这让希尔不得不重新将那上面的内容复写一遍。
这在以严谨著称的祭司身上几乎是不会出现的粗心失误。
魔剑士的感官敏锐,如果安塔利亚还在这里,应该能轻易发现,希尔的呼吸会比以往略微沉重。
但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适,至少五分钟前伊瓦林在即时通讯里转达委托被接下的消息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希尔深深呼吸,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用力攥紧肩上披着的法袍,缓缓滑坐下来。银色的光芒争先恐后地向着窗户的方向涌动,但最终依旧被死死压抑在手心。
好在药剂瓶在这个季节冷得很快。
希尔紧抿着唇,扶着桌沿勉强站起来,将冷却的魔药一饮而尽。
银色的光芒随着魔药滑入喉而慢慢熄灭,看起来有些不甘心。
窗外月光皎洁,它肆无忌惮地溜进房间,攀上法师苍白的肌肤。希尔双手支撑在长桌上,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重新摇晃着站直了身体,缓慢地拖动着脚步走到了角落的一面镜子前。
法袍被拉下了一角,镜中倒映出了法师单薄瘦削的肩头还没完全消失的痕迹。
漆黑的荆棘狰狞地生长,像是某种缠绕而生的阴影。
希尔闭上了眼睛,耳边的杂音在魔药生效后也消失了。她重新拉上法袍,在离开前重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灰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的是清晰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