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玲燕转头与褚明熙对上视线,两人眼中都未得见讶异之色。
换言之,两人在此之前,已心知肚明会见到谁。
“……老师。”傅玲燕起身道,“这已是全部吗?”
和被刻意略过的早年过往一样,如今才被揭露的此界规则,这是隐瞒的全部吗?
褚明熙神色淡淡,面对傅玲燕,面上也依旧没有波动:“差不多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
“事先声明,我没说全,还保留了一部分。”严嵩继续火上浇油。
褚明熙并没有因严嵩的话起什么波澜,或者说,他与平时在松月派并没什么分别,仔细看,还能发觉眼下淡淡的乌青,好像根本没睡醒。
无论身在何出,始终如一。
对视良久,傅玲燕暗叹一声,率先垂眸行礼道:“既然如此,林晏先行告退。”
后撤一步,麻花辫随着主人的步伐划过一道长长圆弧,傅玲燕从褚明熙身侧绕过,不曾停顿,径直离开了隔间。
只是踏出后陡然的提速、一瞬间被打乱的呼吸,昭示了她心绪的不宁。
“呵,‘老师’?”严嵩带有恶趣味地目光打量着门口和褚明熙本人,“这个称呼你还没换呢。”
褚明熙没理会严嵩。
只是衣袖下被掩住的血红缎带,愈发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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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府这段时日可谓跌宕起伏。
观游苑结束后,还没冷落两天,又因为朝中对祝灵楼副楼主的不满,变得岌岌可危,最后一封三皇子府的请帖,再度将傅家地位推上高处。
傅郢的脸从暴怒到胆怯,又转为兴奋难耐,唯一不变的是他在书房中高亢的嗓门。
大夫人冷眼旁观着一切,程娘似乎也跟着安静下来,七天内从未踏入傅静娴院内。
而皇子党中对于婚事的算计,让傅郢喜上眉梢,这两天都忙着上祝灵楼找人,几乎忘了府中还有个被禁足的女儿。
出于对傅玲燕的示好,在婷竹出事后,大夫人按照傅郢的意思,命下人务必善待馨兰,一来二去,便顺理成章将每日往傅静娴院中的活派给了她。
一日两次,确实清闲。
满院绿意下,傅静娴低垂着眉眼,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玉佩。
触手冰凉,当时的风雪一样。
玉佩的纹路适时的闪起微光。
……“馨兰”要来了么。
傅静娴手指蜷了蜷,继而再次舒展。
这几日来,随着傅郢的淡忘和大夫人的刻意忽视,傅静娴逐渐能探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有关朝政的,市井戏言的,下人们随意揣测的。
还有每日候着玉佩闪起,待“馨兰”来时,不厌其烦地问一句:可有你家小姐的消息。
尽管“馨兰”大多数时候只会摇头。
傅玲燕留下的这些傀儡,似乎只保留了仿人的功效,在一些问题和行为上呆板的可以,并不如先前傅玲燕自己的傀儡。
唯一的共同点,估计也只有对傅玲燕自己的消息守口如瓶了。
每每想起监察司上门那日,傅玲燕在自己院中同赋儿她们讲着祝灵楼的光景,以及那双温和而闪烁着光彩的眼睛,傅静娴总忍不住苦笑。
她对傅玲燕还是了解太少太少。
院门前传来隐隐的步伐声,傅静娴从石桌前起身。
她的目光落在那条曾铺洒着金黄落叶、又积攒了皑皑白雪的小道,仿佛能从那上面捕捉到一星半点的踪迹。
咔嚓咔嚓的落叶,噗嗤噗嗤的积雪,扬起的裙摆,言笑晏晏。
她在院中如此拼凑着,那些七零八落的短暂记忆。
就像她在东捡西凑中,终于勉强知晓了傅玲燕的境况。
傅静娴的手按在玉佩上,注意到玉佩陡然亮起的光芒,眼中有些许不解。
……阿姐昏迷未醒,往日馨兰来时也不会有如此……
脚步声仿佛忽然模糊起来。
傅静娴惴惴不安地将玉佩解下,握在手心,贴近胸前靠近心口的位置。
院门终于出现了半边衣角。
通红的双眼撞上少女的忧思的双眸,二者皆是一愣。
“程娘……”
在傅静娴惊愕的目光中,程娘狠狠地、用力地擦了一把脸。
那上面没有泪水。
书写的唯有不甘与痛苦。
而此刻,这把矛头对准了面前略显单薄的少女,蓄势待发,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