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有潺潺流水声。鸦羽轻颤,宛珠缓缓睁开眼。
“啪嗒”,一滴水从柱中跃下,滑落至硕大的绿荷上轻晃;“啪嗒”,一滴泪从眼眶滚落,掉在莲芯深处。
她从莲花中起身,一跃而下。
“你没事吧?!”祖祈疾步走到她身侧,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无事,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解。
她迎向他担忧的眼神,嘴角挤出一丝安抚笑意。
周围有数道热切目光,她转眼看去,对上伙伴们关切而无声的眼神,轻声道,“我没事。”
玉碑之下的大魔镇压后,宛珠施诀将冲天水柱倾泻而下,顿时灌满整个大湖。那散发莹润光泽的玉碑复又淹没在湖中,伫立在平波无澜的湖底之下。
经过一场大战,逃到此处,又重新镇压了大魔,一行人已是累极,决定在此处歇歇脚。
湖边有块空地,草被黄土,如一层上好绿绒。几人躺在上面,仰望漫天璀璨繁星,一时各人满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你们猜,那老头说的仙人是谁?”好奇的重明憋不住虫蛙鸣叫中的寂静,率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不过肯定跟湖底的妖魔有关。”扶光笃定道。
身穿艳丽羽衣的少年嗤笑一声,似在笑他张口废话。
一旁的秋看着漫天繁星,眨了眨眼,“要是它出来,问问就好了。”
“谁?”
女孩心虚地瞥了眼湖面,忽然哎呀一声,捂着被敲得生疼的脑门,气鼓鼓地看向“罪魁祸首”。
“胆儿挺肥啊你!”
另一边宛珠和祖祈躺在一块。祖祈看着他们打闹,嘴角微弯,转头看来时,笑容浅淡下来。身旁的女子怔然看向夜幕,神情若有所思。
“怎么了?有心事?”他问道。
宛珠摇摇头,他再要问时,女子一个侧滚,滚进他怀中,耍赖似地搂着他的腰不放手。
祖祈怔地愣住,低头看去,一个黑黢黢的脑袋不断往他怀中拱,说不尽的信赖和痴缠。
两人虽知晓对方情意,但宛珠还不曾如此亲近过他。这更让他确定怀中人有事瞒着他。
不过这女子向来坚韧,难得见她如此骄黏,便先将疑问放在一边吧!
其余人也发现了这边动静。
“哼!”一声冷哼重重响起,带着几分刻意,在少年清亮的嗓音中蹦出来,清晰可见的不满。
扶光看了一眼,挑眉望向身旁,颇为同情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谁知那人不领情,反手将他手打掉,乐得扶光龇牙咧嘴贱笑。
何元了然望了一眼,很快笑着撇过头,又坐在湖边,望向水面。他不知从哪儿找了根钓竿,老神在在坐在湖边垂钓。
坐在他一旁的伽眉眼温柔,面容清润,显然对此也见怪不怪。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却极快伸出,
拦住秋激动探身张望的身子,颇为无奈地将她拉回。
宛珠却不管他们各异的反应,只是安静闭上双眼,躺在祖祈怀里。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心安,仿佛所有心事都被阻隔在外,自留给她一方天地。
压制玉碑,于红莲上禅坐之时,她想起了三百年前所有的事。
天地伊始,神受人间供奉,而凡人得神仙庇佑。
人族一脉,肉身羸弱,不堪一击。百年岁月,于天神而言,不过水中蜉蝣,山中蝼蚁。
然而天道莽莽,损有余而补不足。天神虽法力强大,无所不能,亦受天道约束,不可祸害搅扰人间定数,严重者神魂陨落,消弭世间。
她记得三百年前,也是那人恰好来地府之时。
原来是受了天道惩戒么?
“在想什么?”祖祈看她面色沉静,定定看着头顶的星河,似乎陷入沉思中。他轻轻触碰她的眼角,蝶翼般的羽睫在手心刷来刷去,轻柔的痒意透过皮肤钻进心底。
宛珠回过神,拉过他的手,放在脸上,光滑的脸颊在温热的手心里轻轻蹭了蹭,“祖祈,等毁了羲云梯,你想去哪儿?”
身旁的男子知道她怀有心事,却没有逼问,若是她想开口,自会说给他听,“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宛珠莞尔一笑,“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怎么跟在一女子身后?若是让别人知晓,只怕要笑话了。”
“笑便笑,那帮人早笑过了,不差多一回。”
女子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水光潋滟,闪过怀念的味道,“想和你成亲了。”
祖祈微微一愣,想到三百年前未完成的那一场婚礼,心里有酸楚翻涌。他压下心底的波浪,低声说道,“那就成,等去了楼乌沼泽,我们便成亲。”
怀里的人点点头,沉默一会儿,忽然道,“不,不好。”
“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