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上,不断有魔物被踹飞。忽然猛地一声巨响,魔的尸体掉入沼泽中,露出魔群里已经辨不清面容的男人。
他提剑悬在空中,与三大魔对峙。
魔气肆意得愈发厉害,宛珠咬紧贝齿,厉喝着,只听“咔擦”一声,原本连接天地的羲云梯断成两截,纷纷掉落。
“快走!”
清浊之气的天梯断裂,清气势必消失,魔气高涨,这里要封闭了。
魔界之门一关,便再也出不去了。
扶光手撑在地上,大喝道,“快走!”
重明动作极快,飞越海天之上,朝黑衣男人飞去。
然而还未到,便看到那三大魔与祖祈缠斗间,被利刃穿透。而魔物的利爪猛地掐住男人脖颈,将他一同带入沼泽之中。
她惊恐看着,试图去阻止,却为时已晚。
“不,”灵魂震颤间,她只看到男人望来的幽深的眼睛。他嘴唇轻启,在极快的下坠之势中,掉进沼泽里,再不见踪迹。
——好好活下去
“不要!”
女子口中猛地呕出鲜血,绝望的喊声回荡在楼乌沼泽间,只是前方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宛珠忙要跃下重明鸟的背上,却被锦羽拦住。
“他用了禁术,落入沼泽中,魂魄消散。”
女子此刻听不进任何话,手指捏诀,就要破了他的法术。
“他说的话你不听了?!”他也看到了男人的遗言,随后身子旋转,一道霞光穿进宛珠脑中,她立即陷入了昏迷。
重明飞到岸边,一把提起秋的身体,又将扶光和伽带到背上,随后冲天而上,借助黑巫的力量,离开了魔域。
身后天梯断裂,随着无数魔灵的嘶吼声,落入沼泽之中,原本潮湿的地上忽然凝固,白色的霜寒延伸,冷气肆意,如同凛冬末日,将一切魔物冻结……
从楼乌沼泽出来后,宛珠破损的生魂完整了,楼乌的魔再也不需要人间神的镇压。
他们回到元翼城,何元那日与孙家一同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得知祖祈生魂陨落在楼乌魔域中,他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浅浅叹息一声,担忧看向宛珠。
其余四人也默不作声,看向宛珠,眉宇间有怅然的忧伤。
宛珠收拾好情绪后,面无异样,只是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见大家看过来,她轻轻扯动嘴角,眸子依然是一潭深水,静无波澜。
忽而她想起什么,平静的眼眸落到伽身上,“玉人虽能助你凝魄,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的生魂已经完好,金丹是时候还给你了。”说完,双手在胸前交握,合十,绿光从她体□□出,环绕在周围,一颗闪闪发光的金丹从她腹中飞出,飞到空中,光芒四射,灵力充沛。
伽伸出手,金丹光芒渐渐散去,落到他手中。
旅途将尽,终需一别。
何元回到了家乡,准备重镇家族的产业,伽陪他回去后,又独自一人游历天下。秋带着巫婆婆的残魂回到林中,隐居起来。羲云梯已毁,重明和扶光也得回天上去了。
宛珠身无挂念,在元翼城定居下来。
岁月最是无情,春秋变换,从不因人停留。宛珠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终究是没等到她想等的人。
她哭过,嘶喊过,也绝望过,最后陷入一种迟滞的麻木的宁静。
这座小城的土墙又添斑驳,提醒她春秋已过了不知多少轮。
期间重明和两位尊者也来找过她,说冥河上少了朝渡女,无人撑船。
“朝渡女身心皆空,宛珠已并非从前。”她拒绝了。
两位尊者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又给她留下许多灵符,便离开了。
重明倒是常来找她,这家伙是个闲不住的,看到什么新奇的人或事,又或许是闯了什么祸,便来宛珠这里叽叽喳喳说给她听,顺便躲个清闲。
“扶光那家伙被关在羁神崖百年,应当快出来了吧?”他吊儿郎当躺在榻上,幽幽叹气。
扶光乃是天上正神,入了神册,并非重明这种天地孕养的闲散神兽。
羲云梯断裂,他本应受重罚,但昆仑神君包藏祸心,行大逆不道之事,着实让天界丢了脸面,因而不宜大张旗鼓,只罚他去羁神崖闭关思过百年。
“珠珠,我上次遇到了伽?”
“他还好吗?”
重明点点头,“他在楚地,我问他在那做什么,他也不回我。”
宛珠听完便忘,伽向来喜欢四处游历,增长学识,并非稀奇事。
就在重明走后一年,伽来到了这座小城。
再次敲开宛珠的住所时,宛珠一向宁静的脸上也有少许惊讶,没想到会在此见到许久未见的故人。
“伽,你还好吗?”
温润儒雅的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没有说话。
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某种喷涌而出的生机,从荒芜的野草中探出头,隐含希望。
那一刻,有东西在她麻木的心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