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的清晨,日光微醺,带着醉酒般的亮黄,穿过竹帘的缝隙,照进房间,尘埃在这亮黄色中缓慢而轻盈地飘浮。
君逑坐在尘埃中央,执笔思索,在他身旁,文火缓慢地燃烧,草药的清香伴随着雾气的升腾在室内蔓延开来。
等到雾气布满室内又开始淡去,君逑才关掉火,掀起帘子,拿着药碗,走入室内。
卫琅此刻躺在床上,尚在昏睡中,还未醒来。他眉头紧皱,肤色白得不健康,额头上浮现出冷汗,仿佛沉浸在噩梦之中。
自他昏迷已经近十天,君逑用了现有的所有材料,在医治卫琅同时不断根据卫琅身体调整药方,才堪堪有几分成效。
君逑估计现在手里这份药喂完,卫琅也快醒了。
想到那日见到的卫琅体内的场景,君逑不由皱眉。他看见卫琅额角的冷汗,耐心擦去,才把温热的药汁喂入他的口中。等药碗空了后,君逑又用灵力梳理了一遍卫琅身体里的脉络。
做完这一切,他调低了枕头,将卫琅凌乱的发微微理好。放下了床边的纱帘,挡住阳光,方离开。
*
早晨的阳光总是很好。
君逑在室外的竹林里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盏茶。茶泡好了,他便用左手拿出通讯玉简,划开。
不到一秒的时间,通讯玉简被接通了。君逑对玉简那边的人唤了一声:“母亲。”
“球球有什么事情吗?”对面的女声柔和并带有一丝调笑的意味。
君逑面对这样的称呼面不改色,仍然淡然处之,他回答道:“有。我收了一个亲传弟子。”
玉简所在的另一面,季轻羽的呼吸显然停滞了一下,她身边的容亭双手放在她的肩上以示支撑。季轻羽勉强冷静下来,回过神,语气却难掩急切:“什么时候收的?为什么想要收对方做亲传弟子?”
“在十天前,现在拜师礼还没有办,严格来说,他还不算我的弟子。我想要收对方为亲传弟子。”君逑耐心而有条理地一一回答着母亲的问题。
季轻羽非常清楚她这个孩子的性格,能够让他产生想要的心情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进步了。
她迫切地追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拜师礼要不要我们来参加?”
“卫琅,三笔的卫,琳琅的琅,出生瀚海……”君逑顿了顿,“拜师礼我不建议你们参加。”
出于某种敏锐的预感,哪怕没有去特意探寻卫琅的情况,君逑也能从卫琅的种种表现意识到这次拜师礼不会平静。倘若他的父母在场,恐怕会更添波折,以致事态朝极端发展。
这并非君逑愿意看到的。
季轻羽却误解了君逑的意思,联想到他们两人现在的身份确实不方便出席拜师礼,她有些遗憾却也干脆地应了一声:“好。不过记得把那个孩子带过来给我看看。”
君逑同样干脆答应了。
“那么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季轻羽从激动的情绪挣脱后,就知道君逑这次找她还有别的事情,否则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等拜师礼举行后也就是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再通知他们的。
“有。我需要一些药材。”君逑斟酌片刻,报了一连串珍稀药草的名字,“立刻需要。”
季轻羽听了药草的名字,皱眉:“他的身体很不好吗?”
君逑回答:“非常不好。”
季轻羽在脑海中转了须臾:“你要的药材我这里最多有四分之三。你那剩下的四分之一……”
基本已经绝迹。
君逑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开口:“我会自己找到的。”
季轻羽闻言放下了无谓的担忧。她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孩子只要想要什么就必然会达成。也正因如此,她格外害怕他会走岔道。
她正要关掉通讯,另一侧的君逑抿了口茶,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的:“母亲,拜师礼快到了,我不知道该送给他什么拜师礼物。”
在卫琅昏迷的这十天里,君逑除了研究帮助卫琅增强体质的方法外,就在想拜师礼物的事情了。
关于该送给卫琅什么样的拜师礼的问题,君逑其实少有地思索了很久。
送礼不在乎是否名贵,而在乎是否符合被赠礼者的心意。但卫琅的想法难以捉摸,心意更是摸不着。
君逑反复思索后得出自己无法做出决定,便选择求助于身边最善于交际的人。
季轻羽哑然失笑:“你不是号称什么都有吗?普天之下,何其之大,怎么连一把合适的剑都找不出来了?还是说就这么关心你的弟子?这么犹豫?”
季轻羽用的是调侃语调,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遮不住。在季轻羽的身旁,静静地听着对话的容亭也异常欣慰。
君逑的性格问题始终是这对夫妇心头大患。如今见到有生之年,这问题可能得以解决,他们自然高兴。
通讯另一边,君逑却神色淡淡的,并不说话,只等着季轻羽回答。
茶的热气还在上升。
季轻羽问:“你的弟子几岁了?”
君逑沉吟半晌,答道:“或许是十六岁。”
季轻羽为这个“或许”无语了片刻,又问:“他在日常生活中有表现出什么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