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穿越森林,绕过伸出的树枝,沿着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踩出的小道走。
江陵心中琢磨着事情,连周边的风景都未曾注意,等回神就看到一只纸鸢停在眼前。
他抬头,望见君逑自纸鸢上下来,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过来了?”
还坐着纸鸢。
后半句话江陵没说出口,因为他已经被发着光的纸鸢吸引了目光。
纸片柔软又发着荧光,在这深夜里如同海中生长飘荡的奇特布料。自有一种梦幻的色彩。
君逑见江陵稀奇,拉着他一同往上坐。他解释:“有份信传过来,我想应该给你看看。”
江陵听着挑眉:“我倒好奇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得是什么样的重要奏折。”
他借机调侃君逑,心里却清楚,最近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君逑摇头:“这是信坊那边、你的属下传过来的,我还没有拆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要一起看看吗?”
信坊原来是个八卦机构,它的主人是一对相当机灵的兄妹,因为刊登了当时江陵初次出游,被他调查而收到手下,便干起了情报的业务,如今已成了江陵重要的情报来源之一。
君逑对信坊很了解。毕竟信坊刊登的与其说是江陵的初次出游,不如说是他们的初见。
他邀请得这么自然而然,江陵不由笑着斜睨了他一眼,才开始拆信封。
纸鸢尚未腾空,微风舒畅。纸张被荧光照亮,其中点缀的金粉装饰也被一并照亮,闪闪发光。
两人静坐在纸鸢上,一同读完这封充满“贵气”的信。
这份传来的信并非什么奏折,而接近一份请帖——来自归一宗的请帖。
归一宗新任宗主上任,邀请四国国君共同参与继任典礼。
江陵刚刚看完信的内容,陷入思索,君逑就在江陵耳旁对他说:“我看这次赴会,你最后不要去了。”
嗯?
江陵侧身看见君逑的眼中藏着一丝极深的冷意,而顺着目光看去,又看见信封的末尾的署名——谢晋平。
江陵试探地问:“怎么,是归一宗刚上任的那位宗主有什么问题吗?”
君逑干脆利落地点头:“是。谢晋平此人心术不正,对权势分外执着,宗主之位也是他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不建议与之深交。”
“很少见你这么‘苛刻’地评价一个人啊。”江陵沉吟片刻,和上了邀请函,将它收起,“那就听你的。”
“不过我不去,天行帝君十有八九也不会去。听说天行帝君在继位前虽然当过归一宗的长老,却被前宗主逐出宗门,两者有旧怨。我甚至怀疑新宗主不会寄信给他。这样看来这归一宗宗主的继任典礼不会太好看。”江陵摇头,话语中满是惋惜。
君逑却说:“归一宗早就名实不符了。不在今日。”
江陵笑笑:“你真是……”
他想评价什么?
君逑侧过身看着江陵,等待着。
纸鸢正在腾空。
江陵和君逑对上视线,本不会说出口的评价自然更不会说出口,他无奈地微笑,又说:“我只是觉得,天下第一宗,便这样消亡实在有些可惜。”
君逑的目光落到了江陵夹着邀请函的手指上:“天下兴亡,皆是有时。”
“……”
江陵回不上话,叹口气,无言起端详起今天的君逑。
夜色之中,君逑一身白衣先染上黑暗,又染上纸鸢的光——他向来穿这样颜色的衣服,最能倒映出各种模样。
江陵不由想起他和君逑的初见。
那时江陵接过江起澜的权柄才把朝堂上的事情理干净不久,就驾车出游。
春日街头繁花成锦,游人如织。
有的庞然大物历史越是久远,一些旧例就越发根深蒂固。
归一宗新任宗主上位邀请四国帝君见证便是如此。江陵代替江起澜之后驾车出游也是这样。
江陵的父亲,江起澜是个不错的皇帝,这一点江陵从未否认过。
所以当他坐在撵车上,停留在空中时,感受到人群中反应过来后涌出的寂静与若有若无的惶恐,也并不意外。
他在高空中常常能看到许多景色,比如他那时就看到路边的小童被兄长牵住手,忽然止住脚步,疑惑地抬头,看到天上飞的修士哥哥兴奋地指手画脚。
江陵回以微笑。那位兄长警惕地把不知事的孩子后扯。
他见到他们的动作,仍旧维持自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