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逑能够扛过灼烧的痛苦,也知道如何充分发挥凤凰火的作用。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受的伤实在太严重了。他毕竟不是凤凰,不能涅槃重生,只能借助他法重塑根基,重头来过。
如今即便是这样的暗示,也依旧心有余而力不足。
君逑叹口气,一手握着一块紫檀木,一手握着刀。
近日君逑养伤时做了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
这就是其中之一。
*
云山地势玄妙,灵气充裕,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在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时,踏过缭绕的云雾,按照八卦的次序解开数个阵法,方可迈入竹屋。
甫一进屋就能看到君逑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敞开的箱子和许许多多个木雕,木雕也由粗糙到精致依序摆放,显露出主人雕刻的手法由生疏到熟练。
那雕刻一个个是江陵的模样。
小刀擦过木头,木屑落下的声音回响在室内。
君逑低着头,凝望着那块逐渐成形的木头,专心致志。
第一六十个。
君逑心中默念。
这是,第一百六十天。
江陵“离开”他的第一百六十天。
刀刃反射出君逑琥珀的眼眸,那双眼睛在这刀刃的倒映中染一层暗色。
但是很快,那一点暗色在刀锋转过一个角度时消失了。
木雕成形。
一双青色的靴子停在他的面前。
君逑拍落了手上的木屑,轻轻抬头。
楼清霄站在他的身前,目光暗藏打量,不知看了他多久,此刻才开口问:“我以为你会去白帝城?”
君逑回答:“白帝城被下了禁制。我现在打不开了。”
是吗?真可怜。
楼清霄望向君逑的狭长眼眸带点怜悯和嘲弄。
阵法破裂对他并非没有影响,可远没有君逑来得深。
唔,失去所爱的人。
楼清霄轻笑一下,对君逑:“现在我们可以真正谈谈了。”
君逑无视他眼中透出的情绪,反问:“谈你的道吗?”
他知道啊。
楼清霄有点惊讶,却不多。
既然他知道却什么也没做……
楼清霄评价:“你比我想的更傲慢。”
君逑并没有理会这刻薄的评价,目光自顾自地落在桌上。
楼清霄意识到君逑在无视他的话,顺着君逑的目光,看到那个敞开的箱子。
箱中放着简易的风铃被丝线拴住在粗糙的铁环上、糖葫芦剩下的串诸如此类非常零碎的东西。
楼清霄很是理解地说:“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事物吧。”
纪念意义?
君逑不那么认为。
他把所有江陵赠与的、与江陵有关的事物放在箱子里,能很清楚地看到只有几样。
太少了。他这么想着,漠然地垂眸。
楼清霄打量着君逑。
不久前楼清霄从破碎的阵法中窥见对方无比狼狈、命不久矣的样子。凤临炙因为君逑这件事,揪着他大骂一通,说他又坑人害己。
君逑现在仍然面色苍白,尚未从打击中恢复。
凤临炙对君逑的现状心存愧疚,担忧对方。可楼清霄却没有半点儿这样的情绪在。
他非常清楚,越是老怪物,越是有多的底牌。若不能一击必杀,后患无穷。
更别提此刻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东西。
楼清霄端详着君逑的神情——这样强烈的活着的欲望,他都要为之赞赏。
他自认为和君逑是平等交易,他也付出了足够的努力。
剩下的,只能是“天命无常”。
楼清霄嘲讽地想着,目光闲闲地在周围转了一圈。
他知道君逑最在意的事物是什么,冷不丁地开口试探:“我可以帮助你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也可以帮你去找你的徒弟。”
君逑依旧只看着那些东西,不加理会。
楼清霄见状话锋一转:“当然,这些有些困难。”
“但凭借帝君和那个姓凤的傻子并不是做不到。”他指了指被随意撂在一旁的卦盘,“也许帝君你也已经在着手影响了。”
君逑的目光如同死水,生不起波澜。
楼清霄觉得要打动君逑比自己想得要难些。但他不认为这不可能。
楼清霄望着君逑,缓缓微笑:“可我却想向帝君借一样帝君才能给出的东西。”
他坦诚这不是一场平等交易,把劣势尽数展现。
然而君逑终于侧首瞥了眼楼清霄,沉默一下,陷入思索。
片刻后,他的声音和楼清霄一同在这空空的屋子响起:“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