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一周的教学让江陵承认楼清霄教导古符文确实深入浅出。
江陵本就能一眼读懂这些文字的含义,如今学起来更是轻松。
反正他和天道现在不分彼此,他的实力即是天道的实力,那些楼清霄需要注意的限制对他来说就是不存在。
楼清霄看他用出来的力量都啧啧称奇:“陛下比我教导的学生要厉害得多。”
江陵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多大,我多大。”
“哈哈。”楼清霄笑笑,没反驳。
不过他很清楚,这种天赋可与年龄无关,与天道或许能扯上一些关系,但也只是一些。
江陵摇摇头,起身。
楼清霄见江陵要走,问:“陛下不学了吗?”
现在才午时,不符合江陵一贯的习惯。
江陵侧首,往阁楼外望去。
楼清霄见到江陵的地方正是此后教学的阁楼,也是白帝城最高的一座,恰对着那琴师的凉亭。
如若不是江陵自己当时站的这位置,他都要怀疑究竟是谁刻意安排的。
这里放眼可将大半宫阙和部分白帝城揽入眼中,一旦收回视线就不得不瞥到对面的身影。
而那远远传来的琴声,稍不留神就能听到。
坦白说,对面弹得非常不错。
如果是常人,听到有琴声相伴,或许会觉得欣赏,会认为有所陪伴。
江陵却恰恰相反。
琴音越是平和越是美妙,江陵就越觉得有一股烦躁在他心中生根抽芽,随着时间变长要破土而出。
江陵不住想:那个琴师是不是有些太闲了?
心情越发糟糕的江陵从楼阁走出:“今天就到这里。”
楼清霄望着他远去,步入行云梯。
行云梯停住,就到庭院门口。
江陵一眼瞥到琴师还在那里弹琴。
江陵不知道是他掐准了时间还是每时每刻都在弹奏。
这么闲,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江陵真得有些受不了,步伐一转,到了那位琴师面前。
这次对方在庭院里架了琴,午后阳光恰好,瑶琴镀上半层金边,琴弦闪动碎光。
琴师眼睑半合,专心致志,没有停下抚琴的手。
现在恰是一个适合入眠的时间,被琴声催长百无聊赖的困倦以及内心压抑不住的烦躁驱使下,江陵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北辰。”琴师抬眸,琥珀色的眸子照在暖阳里,同样熠熠生辉。
江陵点头,望着瑶琴上雕刻的北斗,神思不属。
他不打算再言语,以免无端的怒火牵连到别人。
对方却追问:“陛下有什么烦恼吗?”
他问的是不是一句废话?
江陵看他。他初次见面就觉得对方生得极好,只是太过淡漠疏离。此刻又发现当他眨眨眼、软下神情的时候,很能迷惑人。
若是宫廷的氛围再活跃些,说不定能看到些许人对着他发呆。
可惜。
如今倒是只能让自己无所事事地在他面前走神。
希望不会让他感到羞辱。
江陵漠然地垂下眼帘:“没有烦恼。”
琴师听闻答复,笑了起来,自动曲解他话中含义:“我愿为陛下分忧。”
江陵定定望着对方许久,任由他怎么说,即便他展露的模样好似真的为他的问话高兴,也并不相信。
他看不透他的来意,仍不着边际地揣测:他又是谁派来的吗?存了什么目的吸引自己?无所谓吧?
“你能为我分什么忧呢?”江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期望能得到一些不同现在的反应来辅佐判断。
琴师听到这个问题,仍笑着注视他,眼眸如同酒、如同阳光。有无法理解的情绪被酿造,又被照耀着生长。
江陵皱眉。
他柔声道:“所有你想要做的,不想要做的,愿意承担的,不愿意承担的,我都能替你。”
“呵。”江陵感到好笑,也笑出了声,“这话你不该对我说,该对你的情人说。”
琴师却不管江陵的讽刺,不紧不慢道:“正如现在,我能让你睡个好觉。”
“是吗?”江陵本应转身想走,对方这么一说,他就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情,只是不动,静静地坐在亭子边,听着琴声,好奇对方到底怎么做。
琴声不断,琴师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自己的身上。
这会儿倒真像看自己的情人了。
江陵漫无目的地往远处看,想:如果真的能入眠,他希望没有任何梦的干扰。
他不会梦到琳娘,不会梦到江起澜谢舒茵,也不会梦到整个瀚海。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情绪也不会笼罩在他心头。
那样他能获得永久的平静。
琴音与药香随风漂流。
江陵不知何时,慢慢地闭上了眼眸。
君逑停止了抚琴,看着江陵睡梦中都皱紧的眉,一点点把它抚平。
面具已经择主,遮掉了他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部分显得有些苍白。
君逑轻松摘下面具,将几缕发丝飘出来遮掉面容的发丝别到江陵耳后,定定看了他许久,方在他的脸侧落下一个吻。
好久不见,江陵,阿琅。
他起身,凝望着江陵的面容,在心里如此道。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默许,无人敢靠近。
*
江陵动了动,慢慢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