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掩去眼中的阴霾,想说什么瞥见君逑盯着他表情糟糕,顿顿,想起是君逑抓住了江鸣,问:“你要怎么处理他?”
君逑冷笑,毫不掩饰的阴霾如一只锐利的箭,旋转着刺向江陵:“你问我?我希望他不在。”
希望他不在,所有人不在。全世界只剩下我们。
江陵数次因为君逑的答话无言。
君逑继续冷笑,回望江陵:“可是你希望怎么做?”
两人自带一种隔绝周围人的气场。
江鸣在场时的第不知道几次,他们商量着江鸣的去处,丝毫不在意江鸣。
江鸣想愤怒发声,被君逑的禁言术堵住。
“我希望他活着。他说要杀了我。”江陵平静道,顺带,他解开了君逑对江鸣的禁言。
君逑没有任何表情,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不高兴。
江鸣骂完江陵,又指责君逑:“你知不知道你在为虎作伥!你知道你在帮什么样的人吗!”
江陵叹口气。
君逑没有任何动容:“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或者说,你知道你父母是什么人吗?”
“那些他们脚下的生命有多少,你知晓吗?”
“那又我什么事!”江鸣的眼中除了恨意,还有与谢舒茵一致的漠视。
江陵对此的意外甚至不如对君逑问这些问题的意外。
君逑猜到了江鸣能活下来的原因,也不过是他没有真正动手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罢了。
然而江陵不在意的,不代表君逑不在意。
君逑不喜欢任何人对江陵动手。
任·何·人。
樱花瓣簌簌从樱花树上落下。其方向杂乱无序。
无尽花瓣是无尽杀机。
江鸣还没有意识到,愤怒:“你凭什么做他的走狗?一丘之貉。”
这形容取悦了君逑。他微笑:“多谢夸奖。”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江鸣无语抬头时,看到君逑眼眸深处的漠然。但是在他瞥向江陵时,那种漠然又变成了一种更为深刻的情绪。
江鸣见过那种眼神,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开口嘲讽:“疯子喜欢疯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本是嘲讽,君逑的笑意却真切了几分。
君逑改了想法,想到比死亡更直接也更恰当的方法。他并非对人心一无所知,也能看透江鸣:如今他耳不听心不觉,等到他真的面临一切时,他是否会如他表现得一样冷漠?
所有花瓣,连同裹着江鸣的那片也变小回长到树上,如同时光忽然逆流。
江鸣握住了自己的手,喃喃:“怎么回事?”
他失去了灵力。
他望向君逑,惊惧地颤抖:这是个什么人?
君逑嚼着笑意:“听说你和初决的韩非泽是朋友。”
“那你去初决做个凡人试试吧。”
江陵远望花树,似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全然不关心,只随口一说:“不错的主意。”
他们真的要实现这个想法!
江鸣冷汗直流,想开口。
江陵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随手召唤出空间裂缝,下了个禁制,把江鸣丢去了初决。
江鸣入目瀚海的最后一眼是没有表情的江陵。
与之伴随的樱花瓣自然下落,那轨迹非常缓慢,像一场无声的小雨,砸到了人的心上。
仍在原地的江陵看向君逑:“你真的会帮我杀人?”
君逑瞥着地上的尸体,言外之意就在眼前。江鸣更是一个例子。
倘若不是江陵未曾阻止,倘若江鸣没说那句话,又是另一个结局。
而江陵也意识到了。
他在争执时沉默,如今他也沉默地取下那根花枝。
花枝没有染上丁点儿血迹,犹如一件自然雕琢而成的玉器,却仍旧锋利地贯穿了修士。
他盯着那完好无缺的尸体,道:“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也不需要你帮我做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生命的分量。
说着,他偏头望向君逑。
君逑的心情没有丝毫好转,笑不达眼底。
他清楚江陵这时候坦诚回答他是为什么。
哈。
因为他认为他做得到。
江陵看了出来君逑糟糕的心情,把花枝送回树上,蹙起眉。他回味着君逑自初见的表现。
江鸣指责时,江陵本想当个笑话听,他也当然能当个笑话听。他一度认为君逑的表现不必要而滑稽。
然而……
某根弦提醒他不对。
而君逑转而望向他的眼神更是让人深陷那根琴弦长久的余振中。
洗尽的稻谷被放在清水中,裹上厚布,过了许久取出,轻轻扯开布匹就能嗅到醇厚的酒香。
野火烧尽了,留下灰烬一片,可就下一个春日,融融春光沐浴下,青草又在其中生长。
樱花树下,他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如此,似苦涩的酒香,似春光下再生长的青草。
背景淡去,都成了点缀。
唯有那眼神无比清晰。
江陵无法忽视,在一瞬间意识到,君逑真的对他怀有某种爱的情绪。
他真的真的会怀疑,他是爱着他这个人的。
——如果不是确定他们此前未曾见面。
风吹落樱花瓣砸到了人的身上。
那静默没有丝毫声响。
没有重量。
江陵无迟疑地得出了下一个推断:
所以他在透过他看谁呢?
那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必,那也是一场很糟糕的故事。
江陵对此只是垂眸,兴趣寥寥。
君逑到江陵身前,伸手摘下他头顶的一片花瓣。
“江陵。”他这样叫他。
江陵听到声音抬头,注视着君逑。
其实他不反对有人这么叫他。可惜对他直呼其名的人大多抱有必死之心。他是第一个尝试的人,还很胸有成竹。
江陵继续看君逑。
君逑如同得到宝贝一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