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无法承受水的重量,所以才有雨滴、冰雹砸下;他心中的愤怒也是如此。
君逑确实是个不常生气的人,可他也确实生气太久了。
“我想要杀了你。”
江陵并不分辨他的真心或假意,而是予以回应:“只要你能做到。”
君逑讽刺:“我该高兴你没说求之不得吗?”
江陵终于抬眸,表情怪异地与君逑对视,没有明白他是怎么得出这结论。
君逑拉住了他的手,江陵外袍之下的胸膛布满各种各样的痕迹,他不过松垮地披了一件衣服,君逑很快就拽下。
他问:“你知道我们的故事吗?”
江陵对君逑的过去不感兴趣,只是显而易见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是君逑不容许他不听。
他望见那琥珀般的眼睛浸没在光中,一阵又一阵的缱绻缠绵覆盖之下的是冰冷。
江陵微笑一下以示自己的嘲讽:“你讲。”
君逑摘下江陵的面具,嗤笑着,将面具丢到一边,他告知江陵:“我同我爱的人相识的最初,我那时不把所有人放在心上,他就是整个世界上对我最特殊的一个。”
江陵看着君逑,颇能想象他当时的模样。他未曾言语。君逑自顾自地说着:“他一直知道这一点,我也曾向他诉说过,他远比我自己、他人重要。”
“我带同在溪水中捕鱼,陪他踏过黄沙,在高山上欣赏雪景。”
“我以为我们无比亲密,默契无双,直到最后,我才发现他没有信任过我。”
影子随着光线的移动而移动。君逑在对此地的人讲述,又像是质问。他的眼眸里冰冷得几乎能看见火光。
江陵不再看他,但君逑的追问不停:“你知道为什么吗?”
君逑把头靠在他的脖颈旁,发丝垂下,把玩着他的手,将他五指掰开,两只手十指交叉。如同永不分离的白玉雕刻。
他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江陵知道这人身上一直有一股誓不罢休的劲儿在,无奈:“为什么硬要我评价你们的爱恨呢。”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理解另一个人。也没有人能够无条件承担另一个人的情绪。”
他加了几分认真:“若你真如你自己所说,不把所有放在心上。那么和其他所有相比的重要,也显得无足轻重。”
“是啊。”君逑似有似无地叹息,“我忘了告诉他,不管有没有比较,他都是最重要的一个。”
江陵不对他的看法做出评判,问:“他有轻视你的情绪?”
“不,恰恰相反,他一直在竭尽全力说服自己,不要轻视我的想法。”
“可需要说服的事物,本就说明了内心的怀疑。”
江陵第不知道多少次产生微妙的既视感,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君逑还挺会找替身的,微微后退,望见无声的阴影笼罩了君逑的眉眼,琥珀般的眼睛依旧明亮,却有晦暗滋生。他说:“但我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江陵笑笑,捧起他的脸,也看到了君逑眼中没戴面具完整的自己:“你后悔了?”
君逑的声音吐在他的脸上:“情之一字,本是活该。”
若论因果,甚至不会存在。
他本该甘之如饴。
如果不是现在……
那药香昏沉笼罩着帘子。他紧紧地搂着江陵。
活该吗?
“我喜欢你这个用词。”江陵评价。
“我看你原本应该似天上谪仙。现在变成这样子。恐怕你们最后的结局不怎么样。”
江陵猜测:“越是在美丽时刻破碎,于是越让人追悔?”
君逑不曾否认,只望着江陵:“我爱者如朝阳明月,其光芒万丈,自不愿与我同行,只将光芒照在我身上。”
“我亦未曾要求过。”
江陵:“你当真用情至深。”
“是吗。”
他得他这样评价,未曾告诉他,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他听到君逑笑了一声,某种迷蒙的氛围越来越深。
江陵很快意识到,药香出乎意料得浓郁,这人干了什么?
君逑的手则旖旎地在他的眼珠上转圈。
“爱不该如此,那爱是什么样的,那你教教我啊。”他靠在他的肩上吐息。
江陵疑惑地望着君逑,他感到眼皮渐沉,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习惯地把握天道的力量,自信于自身的完好无损,又憎恨这无损。
他认为君逑和他各取所需。
这是江陵的想法。君逑一直知道。
但是……
君逑注目着江陵。他闭眼的样子那么安静,他简直想要去感受有没有呼吸。
于是他就真的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