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捞过床边的凳子坐下,“在岚箬手里。”
“什么?”宁易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岚箬?”
“你怎么认识她的?”
“你怎么知道在她手里?”
“你怎么证明?”
唐宁有些不耐地起身,打断道:“你怎么问题那么多。”
“过程说起来很复杂,反正结论是证据在岚箬手里,那个什么流浪汉肯定不是真凶。”
“你有证据证明证据在岚箬手里吗?”
唐宁一时讷讷,“没有。”,但她很快理直气壮起来,“但你不是警察吗?”
宁易失笑,“我是警察,又不是强盗,我就算搜查也需要证据啊。”
唐宁咬牙,没再听宁易的后言,起身就快步出了病房。
房门被猛得推开,把门口的小辉推得一踉跄。
他揉了揉吃痛的后背,眼神在看见唐宁的一瞬变得轻盈,“怎么样?”
唐宁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撞开小辉的肩膀,快步走进电梯,把门外不明头绪的小辉拦截在外。
逼仄的小道里,阳光被墙壁遮挡,岚箬只能侧着身,循着记忆慢慢挪进去。
在小道的尽头,有一间铺子,看起来很荒废,门口的矮凳上有着厚厚的一层灰。
岚箬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走到店门口,摇了摇门前的铃铛,大门被一个小男孩打开。
小小年纪长的很精致,瓷娃娃般的脸上却带了些不近人情。
他开门时甚至都没朝岚箬看一眼,仿佛走过来只是机械地为了完成“开门”这个任务罢了。
而完成任务后,他跑去桌角,继续完成刚才破解了一半的网站。
小小的背影隐隐带着怒气,很显然,他很讨厌这个打扰到他创作的客人。
岚箬并不显得意外,她平静地回身关上大门,熟稔地把门外的铃扯到屋顶。
这代表里面有客人了。
店内很明亮,欧式的装修风格,各种艳丽精致的挂件嵌在装饰柜里,边沿围满了小彩灯。
难以想象,这么压抑昏黑的小道里,有这么明亮的一处宝地。
柜台前,老板抬起头,眼角的细纹随着笑意彰显,露出沧桑但的一张脸。
他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戴上,苍老的声音带了些慈祥,“客人,来买什么?”
岚箬走上前去,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在你这买的东西忘记密码了。”
她在柜台前站定,一枚u盘被掷在台上。
老板低头扫了眼,弯了弯唇,“客人的密码只有客人自己知道。”
岚箬抬头,望见老板眼底的清明,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
“那如果她死了呢?”
岚箬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细细描摹他的面部变化。
但很可惜,老板连唇角弯起的弧度都没变一下,他很快回答,“那也不行,本店是有原则的。”
果然,岚箬仰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这个u盘交给警方能破解吗?”
这次,老板倒是意外地神情凝滞了一会,“你要交给警察?”
“嗯。”岚箬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重新正视老板,“这里面很可能是犯罪证据。”
“而你要抓到凶手?”
岚箬双目呆滞了片刻,点头答是。
老板却收敛了笑意,“他们破解不了。”
岚箬眉目一凛,“所以没有办法了?她白死了?”
岚箬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她瞪着眼睛,声音愈发变大。
“啪。”
桌角的小男孩按下空格键,眼神扫过岚箬。
岚箬还在发抖,她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脑子里回荡的全是许依依的脸。
半晌,她听到安静的店内,小男孩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我能破解。”小男孩对上岚箬惊喜的眼睛,继续开口,“你想想理由吧,一个星期后再来找我。”
岚箬一把拉住小男孩的胳膊,“我现在就能说,全部都能。”
小男孩一脸冷静地回头,拍掉岚箬抓着自己外套的授权,脸上带着不符这个年纪的深沉。
“我累了,现在要去睡觉,一个星期后才有力气听。”
话落,他径直走向墙边,摁下书柜上的一个八音盒,墙面旋转,露出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
岚箬睁大了眼睛,猛得转头看向老板,“我什么也没看见。”
老板轻笑一声,“客人很幸运,小潼一周只接一次任务,你是他目前唯一一个主动选中的。”
岚箬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店门的,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宽敞的街道上。
“岚姨。”马路边停下一辆车,车窗被降下,宁易从里面探出头来,“去哪?我送您。”
岚箬手机屏幕上给司机发的“来接我。”刚打了一半,还没发出去。
她目光略过宁易,看向他身后,那件放在副驾驶的警服。
半晌,她把对话框内的字删除,抬头莞尔,“好。”
宁易抬手把副驾驶的警服放到后座,岚箬坐上副驾驶,把挎包放在身前。
宁易瞥了眼挎包,没说话,安静地启动起车辆。
车内安静了约一分钟,宁易指节摩挲着方向盘,脑子里思索着如何开口试探。
还没等宁易开口,岚箬主动打破了僵硬的氛围。
她指尖绕起挎包的链条,眉目淡然,“听说那个记者案的凶手被抓了?”
闲聊的口吻,宁易却听得后背惊起一身冷汗。
岚箬并不是很健谈的人,从前对于这种密闭空间内的尴尬氛围,她向来选择无视,从来不会主动开口。
而她此时这句话,便必然不是为了所谓的热场,而是另有目的。
几乎是瞬间,宁易就想起唐宁今天来病房说的那些话,此刻他已确定了七八分。
宁易双手无意识地用力,手背上沁着瘀血的伤溢出血来。
他控制着面部肌肉,尽量表现地平静,“是啊,跟了这么久案子,没想到凶手就是个精神病。”
宁易用略带玩笑的口吻扬了扬右手手背,“累得我都进医院了。”
手心缠绕的链条膈得岚箬生疼,她抿直唇线,把链条扯得更紧。
直到掌心的麻木感顺着手臂蔓延,她才扇了下眼睫,随口道:“没有疑点吗?”
话语背后藏着的试探像海浪般拍打着宁易的心脏。
宁易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作响,他微微降下车速。
“都出通告了,能有啥疑点。”他扬起轻盈的笑,车缓缓停下。
“到了,岚姨。”
岚箬松开链条,背上挎包,礼貌颔首,“谢谢你送我回来。”
直到车门被关上,宁易紧绷的脊背才松懈下来,他靠上椅背,粘腻的汗液已经变得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