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捷报传回京城,有人欢喜有人忧。
没有沈姑娘在的日子,时间都变得漫长了起来,陈臻送至谷先生手上的草药无形中为于文的这份思念打上了重重的枷锁,就如秋猎时的那罐汤药,牢牢地锁住了于文。
于文觉得太子臻并非旁人说的那般无能,至少太子臻总是能在他最想拉近与沈姑娘距离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站出来。
于文的身体状况有所改善,心却在日复一日的疗养中无声地枯萎。
他变得不爱出门。
元山那个恨啊,遥想起几个月前世子说要散步却百般劝阻的他自己,他真想扇自己耳光。
天一点点冷了下来,夜里无知无觉落下细雪,干枯的树枝覆上白衣。这是京城的第一场雪,它悄然降落,像少女纷飞的白色裙摆,既美丽又顽皮。
是夜,于文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何事?”他问。
元山放下敲窗的手,“世子,外头下雪了。”
于文闭上眼睛,不再作答,他觉得元山过于放肆了,竟然因为一场雪扰他清梦。
见屋内无人应答,元山咬了咬牙,再次敲窗,“出来看看吧世子。”
“……”良久,于文道:“去领军法。”
“…是。”
脚步声远去,于文坐了起来,他随手拿过一件狐青裘披在身上,推开门,寒气毫不客气拥向他,他拢了拢衣摆,决心还是回去吧。
于文转身欲回,地上覆了一层薄雪,乌漆漆的夜好似亮堂了些,木门被风吹得前后晃着,他伸手搭上门环,往里迈了一步。
于文的步子忽然一顿,他抿唇,似是不确信,他偏头往高墙那看过去。
在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致中西宥的红裙格外突出,她静坐在墙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的心不可自拔地狂跳。
“沈姑娘!”他快步走过去,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快上几分。
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临到高墙之下,他的步子突然慢下来。
满腔情动在爱意攀至顶峰时瞬间退散,像大梦一场的人醒后只剩一身冷汗,他停下脚步,一身风雪也比不过心里头寒冷。
她是,太子臻属意的姑娘。
“我听说南部从不下雪,这是你看的第一场雪吗?”
西宥抬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在她手上渐渐融化,她低头,等着于文的回答。
“不是。”于文轻轻摇头。
西宥挑眉,心下略微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又是神采奕奕的小太阳模样,“是吗?那这是我和你看的第一场雪。”
于文静静凝望她,末了,他轻叹了口气,下逐客令:“夜深了,沈姑娘快些回去吧。”
似是察觉到于文态度的变换,西宥嘴边的笑淡下来,她同样无声地回看他,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出点什么。
“回去吧,别再来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和以往并无不同,还是那么温柔,却那么无情。
西宥的脸彻底冷下来,“其实今晚我的心情很差。”
于文转身,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我要睡了。”
西宥冷着脸跳下墙头,心里的阴郁如蛛网般缠上她。
世子文还真是无情。
于文听到声响时止了步子,雪花落在他眉梢,他突觉眼皮好沉。
何于文你真不知好歹。
可他还能怎么做?他根本不完整,继续发展下去只会给她带来痛苦。
两人隔着一堵墙站在雪地里,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走。
雪越来越大,枝头不堪重负摇晃几下,成功撇开积压着的雪,落到地上的声量并不小,于文听到夹杂在这里面的其他声响。
“何于文我问你,”西宥赌气爬上墙头,她知道他并没有走,“这些是你的真心话吗?”
于文转过去看她,她站在高处,红色的裙摆在雪夜何其夺目,他忆起他以前也是这么敢爱敢恨,也是这么的鲜衣怒马。
可现下他却要亲手推开心上人。
他一字一顿:“沈姑娘,我非良人。”
“……”
其实只要西宥说出她曾做过的所有,他必定会心软,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她不是这种人。
那些为了练就一身本领好保护友人而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她只字未提,轮到何于文这,她亦不会开口。
因为这些是她甘愿做的,她心甘情愿付出就没想过以此讨要回报。
可是何于文实在太伤人。
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差的。
西宥沉默着跳下去,雪已积了好深,她一步一步走近于文,每走一步就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于文,看见自己每落下一个脚印他的眼眶就会红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