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距离除夕只剩下两天时。
洛城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几乎淹掉半个县城,入眼皆是雪白连绵。
如今年关在即,时不时的鞭炮声不断。
浸染着人们内心对过年那天的期盼。
温度也一降再降,乔落虽然没那么抗拒出门了,但依旧不爱说话,冷着那张脸,也开始畏冷,畏惧北方这推诿难绝的寒意,活动范围最多就去楼下,帮忙收个钱,偶尔摆摆货,再远一点就死活不愿意去。
陈川忙得不行,就没勉强她,紧着年前最后一波。
他帮赵明让弄了年货,贴完自家的花花,提着浆糊又去何必言家。
难得的太阳光往地面上倾洒,没什么温度,道口的风吹的人睁不开眼,陈川刚到何家门口,黑色外套上落点学雪,修长的身子映在暗处。
路口突然一阵车响,没一分钟,何必言的爸爸何有为嘴里哼着小曲,左腋下夹着公文包从坡下晃晃悠悠地走上来,身上套着件皮草,毛料一看就是好货。
他四十多了,皮白,偏瘦,头发用发胶摸的特匀实,长得还可以,但总是贼眉鼠眼,一副油腻腻的模样,不知道在外头又遇上啥好事,乐呵呵的一脸春光,眼角那几条褶子都是喜气。
“小川来了啊。”
何有为好心情的跟他打招呼,姿态却高高在上,颇有点瞧不起人那劲头。
陈川眼微眯,冷淡点头,“何叔。”
声音落下,何必言从里头出来,正要说什么,看见门口谁,不由自主地拧起眉,淡觑过去一眼,沉默好几秒。
他才喊了声:“爸。”
“哎呦,这不我的乖儿子啊,”何有为跟没发现他的烦冷一样热情地上去揽他,何必言躲了一下,随便找了个借口,“身上脏。”
放在平时何有为早骂他一句就走了,今天偏偏要上去够他。两人离得远了还成,这个距离就有浓郁的烟酒味乱飞。
看来这几天不着家又去哪鬼混了。
何必言神色越来越冷。
何有为打个酒嗝,晃着虚浮的脚步:“脏啥脏啊,来爸跟你说啊,这次咱家是真的要发财了。”
陈川搅拌着浆糊,适时开口:“何叔又发什么财了?”随后不着痕迹地挡住何必言,“涂着是吧,对子呢?”
得了空,何必言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轻避开和何有位的肢体接触,“小语,对子拿过来。”
又转头说。
“你要是没事干就去睡会,我们贴对子。”
连续没得个好脸,何有为脸色一黑,浑浊的眼睛冒着冷,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没发疯,还添上一句:“哎呀,养儿子就是好。”
他往里走,正和何必语迎面撞上。
那张脸上本来还算是正常的脸色立刻变了变,语气跟着不耐烦起来,“你个死丫头,去给你老子烧水洗脚。”
风阵阵吹,冷得人想逃,何必语畏畏缩缩着不敢动一下,脸色苍白,脖子低到不能再低,对子被她的手指绞出印子。
细看能发现她在发抖,呼吸都不顺畅了。
何有为上手抓住她的肩,何必语抖的更厉害了,他阴测测地说:“死丫头!听不见你老子的话?”
门口的何必言表情一冷,快步越过何有为,抓住何必语的手腕拽到自己身后,“她没空,今天跟我去宋姨那学习。”
“一个丫头片子学什么学啊!有屁用,将来还不是要嫁给别人家,”何有为胡乱脱掉外套,耐心甚至告罄,原形毕露,往沙发上那一躺,“别耽误你的学习了。”
何必言不理他,拉着何必语就走了。
留下何有为顶着宿醉的晕乎骂骂咧咧,“操,什么态度!老子给你脸了!”
“等老子飞黄腾达,你还不得求你老子养啊?”
必言必语的的妈妈张敏今天一大早就跑市场买最后一波的优惠牛肉,听到何有为的叫骂声快速从自行车上下来,欣喜了瞬,急忙整理一下衣服。她比何有为大三岁,却没何有为那么轻松自得的模样。她身上都是岁月的痕迹,苍老的皮肤,枯黄的头发,不太合身的衣服,用局促的神态瞪眼何必言,“小言,你是不是又跟你爸顶嘴了?少说两句又不是怎样,他好歹你是爸,”说着,她冷着脸又去扯何必语的后领子,“你跟着你哥干啥,给我回来,别耽误你哥学习。”
何必语垂着头不说话,肩膀微耸,她只是不停用力握住何必言的手,下意识的反应。
“妈!”
何必言声音沉下来,“小语跟我一块学习,她也要上大学。”
张敏脸色有点难看,正要说什么。
屋子里何有为暴躁的声音传过来:“臭婆娘,你在外头勾引谁啊!?”
她停留不得,松开何必语的领子,着急忙慌地进去。
到客厅还没多久,一副对子还没贴上。
“啪……”
什么玻璃东西被摔碎。
“你个臭婆娘,你也看不起老子?”何有为的骂声不降反升,“没老子你们能活得下去?要不是老子你他妈早被你爹妈买到窑子里去了。”
“去!去叫死丫头过来给老子洗脚!”
紧接着是张敏唯唯诺诺的声音:“我给你洗,孩子们学习呢,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容易……”
过道的冷意冲头,一声不吭地往人身上扑,大门和墙都冰冷不堪。
手按久了,凉意能深到骨子里。
何必言一言不发地贴对子,脸色愈发的冷沉,动作越来越慢,一呼一吸都裹挟着愤。
陈川看他手背凸起的青筋,动作加快数倍,刷子搁到桶里。
“贴完了,走吧。”
何必言下颌线绷紧,濒临极限。
“操。”
千言万语化了这么一个字出来。
下一秒,何必言冲进屋子里,伴随着张敏的尖叫,她捂着脸,被何有为抓住了头发甩到桌角上,磕的眼冒金星。
见何必语攒着劲从院子里冲进来,何有为的声音火气一下子冲上来,“你他妈瞪什么瞪!?你想干什么!?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