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任务让我潜入日本的、监狱、来探听情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重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眉毛几乎拧成一股线,斜睨着Port有些尴尬的表情。
“呃,理论上是这样……”Port迟疑。
“我本来就在日本被通缉,这不是自投罗网么!”我不可置信,“而且……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女生。”我瞥了眼Gin,他的脸色此刻比我还要糟糕,怀里的伯/莱/塔已经蠢蠢欲动。冷静,冷静,这可是在公共场合,我在桌下碰了下他的膝盖。
“既然你们都回来了,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Port小声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他慌忙摆手,额上冷汗已起,“我的意思是,您不是千面魔女么,隐匿身份和性别这点区区小事对您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他说着又从一旁的公文包中掏出了个文件夹递给我,“这是此次行动的计划书,您看一下。从潜入、最终的越狱路线、还有紧急情况时的应对措施,都做了详尽的预案。”
呵,我忍不住冷笑了一下,预案这种东西,自Gentiane之后我就不再相信任何计划书了。而且说起来我们也是杀手吧,要这种纸上谈兵的东西做什么?
“非要如此么?”我轻声问。Port异常悲壮地点点头。
我朝吧台的方向挥挥手,叫了第四杯酒。今晚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容我好好消化一下。
卡座里的灯光幽暗柔和,桌子边缘放着一盏蜡烛,金色镂空的烛罩笼罩其上,暖黄色烛光透过缝隙将雕花般的阴影大面积打在乌色的木质桌面上,仿佛倒映了一片粼粼波光。这是家不禁烟的酒吧,烟草伴着皮革座椅散发出令人不喜的陈旧味道,四周低语声与轻缓的爵士乐交织,似是一场无声的角力。
Gin始终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缓慢却带着隐隐的焦躁。Port则眼神飘忽,故意地在回避我的视线。吧台处Poleslar字样的粉色霓虹灯似乎接触不良,正在有一下没一下闪着微弱的光,仿佛这家店不是在地下而是高空,试图仿造勾勒出城市深夜的无声轮廓。我想起在Last Eden最接近于天堂的60层高空,曾观赏过六本木二十四小时不夜城的全部灯火繁华,仿佛都可以浓缩在那一盏小小灯光内。
第四杯酒被推到了我面前,液体晃荡着纯净冷艳的白色光晕,一条柠檬皮装点在鸡尾酒杯内。我执起杯柄,透过玻璃与白色液体折射后的模糊世界,朝Gin遥遥笑了下:“干杜松子与君度,这次,你该满意了吧?”
我一向偏爱酸酒,更是特地让酒保去掉了不喜欢的蛋清,但这本诞生于战后胜利的庆祝氛围中的鸡尾酒如今出现在此,却是无比的讽刺。白柑桂酒与柠檬汁的香气混合仿佛我心中那道幽深漩涡,任务、监狱、逃亡,一切都如同一场无声的黑色幽默般荒诞不经。可笑的是,就连我自己居然都隐隐觉得,这场赌局似乎无可避免。
若要直接潜入警方监狱这样胆大而嚣张的事,组织中除了我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做到了。这件事……我与Gin对视了一眼。看来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非我不可。
“早开始早结束。”Gin一口饮尽了放在面前的不加冰金酒,站起身的同时右手插兜,“我出去抽支烟。”
“大哥,这里可以……”Vodka的话被他直接无视掉,Gin侧身又瞥了我一眼,我听到火机金属盒盖开启又关闭的清脆“咔哒”一声。“别忘了,在花园里的曼珠沙华开花之前。”他撂下一句。
“嗯,我记得呢。”我点点头,弯起了眼角,“既然要分别一段时间了,那么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
吉山千信今年52岁,他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了33年。父亲和母亲都是并不富裕的中产阶级,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便用尽全力供他上学,可惜……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年少时不懂事,才17岁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学籍,父母动用所用的关系才终于安排他到这个东京郊外的监狱做了一名看守。转眼就是三十多年,当年的小看守已经升职成了监狱长。
他抬头望着远处因为污染而并不湛蓝的天空,半个月前下过大雪,虽经历了这几天的雨水冲刷,山间的树木还是银装素裹,一片静谧的白。放眼看去,雪景媲美雾凇。这么美丽的景色只是在这个地方,又有谁会有心欣赏呢?他又放下了拿在手里的烟蒂,准备趁着阳光正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