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幅画向右转,便能到达宴会厅的正厅。
他们顺着人潮涌进去,在距离舞池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隐蔽的藏身之处,这里可以一览无余舞池内的动向。
全是生面孔,谢阮没找到现实世界中认识的人,不过纸醉金迷倒挺符合陈仪的布景要求。
宴会大厅内挂着一盏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每个悬空的分叉造型末端都缀着一株铃兰模样的水晶挂件。
舞池内,富太太和名媛们穿着私人订制的礼服,相谈甚欢,举手投足都经过了精心设计,只为露出华美的珠宝。
行会会长、名流公子哥们则另挑了一处地方品鉴红酒,谢阮看见了两支熟悉的酒瓶。
那是她因为档期辞演《如昼》时送给陈仪的赔礼,年份再怎么往前也不会早过《如昼》的时代背景。
谢阮好奇,“他们看见瓶身上的时间不会觉得诡异吗?”
话音刚落,方季遂着急慌忙地瞪了她一眼,“嘘!不要说出那个字,发音一样也不行。”
“啊?”谢阮收了笑,向他比了个口型,“是这个吗?”
方季遂不置可否,“幸亏你声音小,没被听见,否则对于不知道自己是那个的人来说,一旦挑明,我们两个就成了异类。”
谢阮闻言又看了几眼舞池,反应迟钝的大脑冷不丁闪过什么——
如果方季遂不说,她其实根本意识不到身边的是人是鬼。
即便谢阮在现实世界里与这些人没有丝毫交集,但不排除他们和她一样,睡一觉就被传送进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而这些人之所以还能表现得既来之则安之,大概是因为他们暂时没遇到过会拖着板斧索命的管家。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谢阮当然更愿意和人打交道。
所以方季遂为什么一口咬定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呢?
谢阮用余光上下扫过身边站姿笔挺的小方。
片刻后,她一巴掌拍在方季遂背上,“你昨天去我家了吗?”
方季遂被结结实实拍了个猝不及防,愣了两秒才懵里懵懂地摇头否认,“我上次去你家,还是你来钦江县前一天。”
谢阮敛眸,搭在发簪上的手往回移了几寸,“L家的新包到了?”
“不是,你什么记性......”提起这个,方季遂简直生无可恋,“你叫我送两身适合七八岁小男孩穿的衣服到你家,我还差点因为形迹可疑被保安抓起来吊着打!”
天知道每次去谢阮家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谢阮怜悯地瞥了他一眼,“那梁桢是怎么知道的?”
“你怀疑我!这真不是我说的!”方季遂控诉,“你说那不是你的私生子,我都无条件信任你,替你保密,我姐那儿真不是我捅出去的!”
见状,谢阮松了口气,梁桢那边是她自己说出去的,确实与方季遂无关。
她对小方的怀疑消减了一半。
不过出于谨慎,谢阮依然留下一半怀疑,防止真的有个鬼,连她上上周捡了个小朋友回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方季遂哼哼,“莫名其妙。”
谢阮失笑,收回按住发簪的手。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灯光一暗,光线悉数汇聚向舞池中央。
话筒滋滋响起了模糊的电流音。
“感谢各位今天能够赏光参加这场宴会!”男主人西装革履,牵着他的新婚妻子走出来,“请大家来,是有件喜事要分享。”
透过攒动的人群,谢阮注意到男主人偏过头,神情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他略失焦的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惊恐,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愉悦,“小舒怀孕了。”
“恭喜何先生!”
“恭喜何太太!”
道贺声此起彼伏,方季遂已经在心里给陈仪点了三根蜡烛。
“那不是赵舒昕吗?”他压低声音说,“何宥文怎么也在这里?”
谢阮不知道。
人群中,女主人长了一张和赵舒昕一模一样的脸。她依赖地挽着丈夫的胳膊,一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如果不是赵舒昕的面色太过苍白,唇上提气色的口红又艳丽得过了头,谢阮恐怕也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喜宴。
陪伴在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环住赵舒昕的腰,夫妻二人十指相扣,紧紧交握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恩爱。
假如何宥文没有试图把手挣出来。
谢阮戳戳小方,“都还活着吗?”
方季遂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道:“目前是一死一伤,但何宥文已经浑身死相,救不回来了。”
死?谢阮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抬手捂住方季遂的嘴,周围便倏然安静下来。
鬼不能提,死字亦然。
方季遂被听到了。
面前,拥挤的人群潮水般向两边散开,谢阮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慢慢抬起头,果然看见赵舒昕挽着何宥文的胳膊,笑嘻嘻地走过来。
“谢小姐,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