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少有人会用生辰来代替生日,而在风水玄学中,生辰往往意味着命缘。
于阮栀榆而言,这个孩子来得不合时宜,谢延旻的过分重视尤其令她心生不安。
“那绝不是一个新手爸爸对孩子的期待。”阮栀榆如是说。
怀孕一事被医生透露给谢延旻后,她便失去了自主权,固定产检、规律饮食、养胎用药,桩桩件件都由谢延旻一手操办。
阮栀榆被迫留下了这个孩子。
母爱是流淌在女性身体里的血液,天性难以违拗,她无法不爱自己的孩子。
所以当谢延旻把她带入后山祠堂,主动向她展示谢家秘辛一角时,阮栀榆不相信,却也不敢拿血脉相连的女儿做赌注。
“他告诉我,后山埋葬的从来不是历代家主。”阮栀榆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重重闭了闭眼,“而是嫡系的第一个孩子。”
即使阮栀榆自杀,腹中成形的孩子也会被剖出来,埋入祠堂后的坟地。
血肉是最好的祭品,刚出生的婴儿尤甚。
谢延旻并非谢母的长子,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女婴,还不曾睁眼看一看世界便悄无声息地被人闷死在摇篮里。
谢母不知内情,只以为女儿先天不足而早夭,阮栀榆想求助于她时才发现,谢延旻一早就将对方送往国外疗养了。
没有人可以帮她,老宅是吃人的囚笼,所有知情人都是帮凶。
阮栀榆临死才知道,自己不是谢家“收养”的第一个富家女。多年来,谢家一直以“收养”的名义,干着与何家“资助”穷学生目的相似的勾当。
“为什么不是谢如远?”谢阮打断她。
阮栀榆轻嗤一声,说:“蔡兰梓以为谢延旻容不下她的孩子,称病远走,直到谢如远出生前都没有联系过他。”
前后不过一年多,恰好阮栀榆怀孕,谢延旻根本顾不上养在外面的女人。
谢阮蹙眉,问:“杀死第一个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仪式。”阮栀榆侧眸望着她,“为了一个仪式。”
启动这项仪式需要新婚夫妇的血液,所以婚礼是第一层契约。谢家人假借婚检取走了阮栀榆的血液样本,负责仪式的老人会把血液带到后山祠堂,术法结成后,新妇的命从此便与谢家全族的荣辱兴衰系在了一起。
无比契合的八字能为谢延旻的人生锦上添花,但这依然不够,仪式完成还需要一个契机。
或者说,是一个注定要被献祭的孩子。
“你应该见过那块方形的小木牌。”阮栀榆打散枕边浓重的黑雾,从枕下抽出一块相同的木牌,“因为刚出生的婴儿不能立牌位入祠堂,谢家人就用槐木制成了这种木牌,再刻上出生日期,等到婴儿死后一同放入棺木中,四角钉死,贴符埋进祠堂后的坟地。”
“槐木?”谢阮微怔。
“槐木招鬼,制成木牌与枉死的婴儿放在一起容易成煞。”周邂看出她的疑惑,出声解释道,“新生命由父母精血孕育成形,所以可替父母担下业果,阮姨的命既然已经与谢家分割不开了,那么谢家的孽便会由死婴来担。”
换而言之,这是一种净化手段。谢家绵延数代,生生不息,后山不知埋葬着多少婴孩的尸骨。
阮栀榆轻叹,“元元是我唯一的孩子。”
谢阮比后山那些孩子幸运的地方在于,她有一个爱她胜过自己生命的母亲。更凑巧的是,医院推算出的预产期,完美拟合了风水先生推演的日子。
“那天本该是六月初八。”
如果谢阮生于六月初八,她就有机会摆脱沦为祭品的命运,后面的这些事也都不会发生。
但阮栀榆难产了。
她最终在六月初九的凌晨生下谢阮,彼时正值子夜交替,窗外狂风大作,犹如万鬼哭嚎,上弦月隐入云后,谢家人因此认为谢阮不详。
他们要求谢延旻把仪式提前。
而阮栀榆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穷途末路之下,她和谢延旻做了一笔交易。
她愿意代替谢阮完成仪式,作为交换,谢延旻必须保证谢阮平安长大,并在谢阮成年后,将代管的江盛股份归还于她。
这样的替代史无前例,可阮栀榆八字好,风水先生算过日子,点了头。
至于谢延旻和其他知情的谢家人根本无所谓祭品是谁,他们从来只看结果,只要仪式能够顺利进行,结契的是母亲、妻子还是孩子,都无所谓。
谢阮受洗那日,祠堂里出现了两枚新的槐木牌,一块刻着谢阮的生日,另一块则属于阮栀榆。
仪式落成,谢阮从此无病无灾,阮栀榆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你应该记不太清小时候发生的事了。”阮栀榆吃力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谢阮的脸,“那天,蔡兰梓计划了一场车祸,送你来医院的那辆车掉进了运河里。”
谢阮闻言有些茫然,似乎对这段往事毫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