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周邂瞳孔骤缩,脑海中闪过什么。
换命之后,母女二人的生命力此消彼长。
阮栀榆某天忽然感觉到流失的生命力似乎在缓慢恢复,第一反应就是谢阮出了意外。
然而,护工对她离开病房的请求视若无睹,阮栀榆走投无路,把心一横,硬生生咬开了手腕上的皮肉。
温热的血液迅速外流,没多久速度却明显减慢,伤口甚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如果不是谢阮生命垂危,阮栀榆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自愈能力,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一帧一帧浮现出女儿的模样。
“机缘巧合,我见过你二叔一面。”阮栀榆移开眼,视线落在周邂脸上,“他教会了我静心咒,却没发现我学走了别的东西。”
谢阮转入ICU时,阮栀榆因为动脉失血过多,停止了呼吸。
为了阻止自己恢复,她不停地咬开手腕,绽开的皮肉浸泡在一片猩红之中,护工察觉到不对时,病房里已经腾起了化不开的血雾。
洁白墙面上,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大片的血色绘制出复杂的图案,以阴阳图为核心外扩成数十道交相缠绕在一起的椭圆,那是阮栀榆以自己为代价立下的毒咒。
她擅自修改了周二叔教给她的用以净化阴气的符篆,从查阅的古籍中找到了阴阳倒转的办法,在自身承接的怨气和咒言间牵连出一条线。
只要谢阮再次陷入生死困顿,以阮栀榆本人作为阵眼的大阵就会随着谢阮的死亡一同崩塌,届时延续谢家气运的支柱倒下,谢家亦是唇亡齿寒。
阮栀榆活着的时候受制于人,只字未提,死后想找机会托梦给谢阮,魂魄却被槐木牌镇压在这里无处可去。
病房内温度骤降,阮栀榆的魂体越发虚弱。
“她怎么了?”谢阮被空气中源源不断的凉意逼得起身退至周邂身边。
不远处,阮栀榆横躺在病床上,刻有她出生日期的槐木牌被黑气托起来,悬在半空,源源不断的啸叫声朝四面八方散开。
周邂指尖轻点,弹出一道暗芒,幽绿色的光四散成线牵扯住木牌,为谢阮维持住了这场短暂的重逢,“魂场入口正在关闭,外面应该快要天亮了。”
魂场入口一旦闭合,生魂想要离开就只能等待下一次子夜交替,但魂场内阴森寒凉,生魂浸染在阴气中越久,出去后越不容易恢复,所以魂魄离体太久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最好是在第一个日出前离开。
出路在阮栀榆,只有魂场主人消散,魂场才会崩塌。
但阮栀榆身上背着属于谢氏的罪孽,她去不了轮回之地,魂场一旦崩塌,等待她的依旧是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没有阮栀榆续命,谢阮会回归到自己原本的命格里,那些因为谢家人贪得无厌而造成的业障,将由谢阮一力承担。
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死局。
周邂做了那个破局的人,
余光扫过谢阮侧脸,他问阮栀榆:“如果由我代替您呢?”
阮栀榆一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换命本就是禁术,施术者必然会受到天理伦常五行自然的反噬,轻则折寿,重则当场毙命,而换命一旦成功,两人便是真正的命运纠缠,不可分割。
古今历来使用此术的人,都是亲人横死,走投无路,所以甘愿献祭自我。
但在阮栀榆眼中,周邂和谢阮不过萍水相逢,若说他对谢阮有几分情意在,世间情爱又最是靠不住,单阮栀榆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目光交错,周邂瞬间反应过来她在担心什么,也能体谅了她作为母亲的质疑。
他仍旧目光坚定,俨然下定了决心,“您既然与二叔是朋友,自然清楚这里只有我有能力完成这件事。”
传闻猫有九命,他本体类猫,死不了。
阮栀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再阻拦,谢阮却不同意。
她虽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术语,但直觉告诉她事态之严重已非个人力量所能抗衡,而且周邂是她的朋友,没有义务掺和进谢家的烂摊子。
“你打算怎么解决?”周邂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从这里出去以后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谢阮一哽。
周邂叹了口气,“现在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切都等离开魂场再说,我二叔一定有办法帮我们解开禁术,别担心。”
“如果解不开呢?”谢阮不依不饶。
周邂失笑,“那就只好麻烦你多积德行善了,小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