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卧底能把他们这些匪徒整锅端掉,很是厉害,但又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温书眠那时就想,皮克斯所在的犯罪集团,规模这样庞大,警方恐怕至少都得安插七八十个人过来吧。
如果他能找到这些人,再帮助他们,等到对方拿下皮克斯的所在地后,应该顺手就能把他救出去,那时他不就自由了?
小狐狸这样想着,便也立刻投身于寻找卧底的任务之中。
可因为平常接触的人不多,也很难对他人的行为进行分析,所以当时想了个很笨的办法。
他从皮克斯那里借来了平板电脑,提取了组织内部所有人的报备证件照,使用P图软件给每一个人P上警服和警帽,利用外形进行判断。
可那时看谁都像,又看谁都不像,后来这样的举动被皮克斯发现,对方非常多疑的问他在做什么。
温书眠张嘴就来,直言自己在用这种方式寻找卧底,但理由从自己想逃,变成了要替皮克斯分忧。
那恶魔差点被他给可爱死。
拥有这样顶级美貌和懵懂单纯的性格,对男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吸引力。
皮克斯听完,当即便笑了起来。
那笑意,和不久前听闻他要嫁给自己的姜砚,完全如出一辙。
而那时,不需自己寻找,便有人率先站出来指控。
温书眠视线落到那个叫“秦”的中国人身上,下定决心要保护他。
于是当时,小狐狸反应机敏、语调淡淡地反击:“那个警察不是你放走的吗?”
Joe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温先生,您在说什么?我刚刚还帮您挡枪。”
温书眠指着他:“就是你放走的,我亲眼所见。”
皮克斯当即扬手,半句解释也不听,一枪崩掉了那个叫Joe的人。
比起区区手下,他当然更相信自己从小带到大,知根知底的枕边人。
挟持住沈郁的男人,眉眼间倒和那Joe有几分相似,男人叫嚣着:“往日里我不明白,还当我们家孩子哪里做的不妥,得罪了温先生,但不料此番瞧见你又和警察站在一起。”
他厉声质问:“温书眠,你是什么时候起的反心?”
男人一激动,手里举着的枪,便更往沈郁的眉心里重抵。
“阿郁、阿郁。”姜砚担心,撕心裂肺地喊。
男人放出筹码:“姜警官,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只要交出温书眠,沈家的人,我还给你。”
他必须要把那个随口一句,就害死他儿子的最大反派给带回去。
他要还Joe一个清白,他要亲眼看到皮克斯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给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纵是皮克斯万千宠爱,可那恶魔生平最恨背叛和卧底。
温书眠简直两只脚都踩在了他的雷点,这一遭,不可能再逃得掉。
姜砚听闻对方这番条件,明显吃惊,他回头去看一眼温书眠。
却见那狐狸也同样惊恐期盼地死死盯住自己。
对方这几日跟着他,疲惫憔悴的简直不像样,虽然也漂亮着,但比起之前,稍显几分些灰头土脸。
加之刚才与人交手,脸颊和下巴都蹭了灰,脖颈处有飞溅的血迹,应该不是自己的,可却又极大程度的受益于此,显得格外楚楚可怜起来。
直到交换人质的条件一经发出,温书眠也完全没底,他不知道在姜砚心里,自己的命是不是比青梅竹马的沈郁还要重要。
尤其那人还保证:“放心,我答应你,温先生就算要死,至少也不会死在我的手上。”
男人没有太多时间等他们考虑,话毕,他果断拔刀,锋利的刀刃一把割破沈郁的咽喉,鲜血四下飞溅。
而那被人挟持,几乎没了生气的家伙,在二次重创之下,都做不出太大的反抗回应。
沈郁只是轻轻弹了下身子,便又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瘫软,瞳孔涣散。
“阿郁……”滚烫的血,溅进姜砚猩红的眼底。
男人正要扑身上前,刀口便又立即指在他弟弟的咽喉处:“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姜砚几乎跪在地上,他求救般地回头看了温书眠一眼,那狐狸眼底蕴着湿气,同样不敢置信。
他无法接受,姜砚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下沈郁,哪怕一星半点的念头。
温书眠踉跄着后退一步,湿漉漉的眼,不断冲着他摇头。
姜砚艰难开口,用眼神去哀求:“他不会杀你。”
只要等我救下阿郁,就算刀山火海,也一定会想办法再把你给带出来的。
男人做出的决定那么残忍又那么现实,温书眠闭上眼,脸上湿凉一片,他背脊撞在水泥墙面上,止了后退的路。
对面挟持沈郁的男子大声讥讽:“温先生,这么多年被皮克斯保护的太好,真单纯啊。”
“你以为那些警察是真心想救你吗?看看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心里哪有你的位置?”
“他现在不过是骗你,利用你,想要借你的手,抓住皮克斯而已。”
“只要皮克斯落网,别说禁毒支队长,就算是公安局长,他姜警官也能坐得上去。”
“毕竟,你可是他行走的一等功啊。”
这番话,令姜砚吃惊,因为太过耳熟,以致于他不得不立即想起,这是前几日自己和沈为的对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男人就用手机播放了一段密谈录音。
---我能利用温书眠抓到皮克斯。
---姜砚,看好你的一等功。
不,不是这样的,姜砚真的很想解释。
但这时生死攸关,他一张嘴,也只能颤抖着喊出那句:“阿郁,阿郁快死了。”
男人成功离间,心头暗爽,也放声大笑起来:“温先生,看在往日情谊,我再多给你一条路走。”
“你现在,自己乖乖过来,这两条人命,我们一个不留,也算我帮你除掉那个负心汉了?”
温书眠的眼泪,大颗大颗,像珍珠一样直往下滚,他真的很想听姜砚一句解释。
哪怕那男人说,你先跟他走,只要我救下阿郁,就马上来救你。
哪怕是这样信口开河的鬼话,他也愿意相信。
但偏偏,等待自己的,是姜砚不断回避,只看得见沈郁的眼,以及对方源源不断告知的真相。
“温先生,别想了,你知道中国对待毒贩的法律规则有多严苛吗?”
“就算你是温书眠,去了也得死。”
他说:“姜砚一直都在骗你。”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这次跟我回去,可以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他们国家的禁毒力度。”
当然,你可能也没有再活的机会了,除非皮克斯爱你爱到得知了你的反心,却还愿意留你……
温书眠哑着嗓音,制止他的挑拨离间:“住口,放人。”
在生死一线的当下,狐狸深吸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尽量保持语调平缓,答应交换人质。
姜砚心急如焚的眼,终于感恩又悲伤地回头看他。
温书眠闭眼落下的那一滴泪,看得男人心都碎了,但却又无能为力。
狐狸主动上前,接过沈郁,将人推给他。
姜砚伸手抱住自己重伤快死的弟弟,又用手牢牢按住对方血流不止的颈部血脉。
“阿郁、阿郁……”男人真的要疯了。
这可完全不是装出来的景象,滚烫温热的动脉血,像海浪一样,一股一股,直往外冒,根本制止不住。
恰那时,狐狸听闻楼下不远处,有警车鸣笛声响起。
他兀自松一口气,太好了,沈郁有救了。
而那时忘了自己还被人拿枪指着头,对方往他手里塞了只手机,紧急交代:“联系皮克斯,立刻,若联系不上,我立马杀了你。”
Joe的父亲,从晚年丧子过后,完全失去利用价值,早已被隔离在核心层以外。
但他坚信自己的孩子一定是被人陷害,这么多年,执着于寻找证据,要向皮克斯证明清白。
原先皮克斯留他性命,只是驱逐,也是看在他们家世代为组织卖命的情分。
可到后来,发展成电话不接,辩解的言辞也半句都不想再听。
温书眠闭着眼,行尸走肉般地答:“皮克斯有两张电话卡,另一张只有我知道。”
所以不管是否陌生来电,或者眼熟的号码,只要拨通,对方都会知道他是温书眠,就一定会接。
男人得知,忽笑起来,质问他一句:“你是怎么忍心背叛他的?”
他可是那么的爱你啊!
姜砚手抖着帮沈郁按住伤口,用力,又最大程度保护他失血的速度和体温。
那时听闻这话,猛然摇头,想要制止这样扭曲错误的念头,大声告诉温书眠那可不是什么爱。
可又瞧见对方唇色苍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在睁眼与他对视时,眼底里也尽是被人抛弃过后的伤痛和不甘。
姜砚哪有什么资格与他谈爱,男人不知不觉间,都被眼泪打湿了脸侧。
他即使失言,也一直冲着对方摇头,怕他被人蛊惑,所以反复强调,那不是爱,绝不是。
但那时晚了,什么都晚了,狐狸得回到肉弱强食的原始森林里去。
温书眠细嫩的指尖颤抖着按下那串号码,在滴滴两声接通之后,对面响起一句喑哑磁性的低沉男声。
“阿因。”
温书眠心底钝痛,他闭上眼,喊出那个日夜折磨自己,如梦魇般甩脱不掉的名字:“皮……皮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