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优雅绅士的英伦白男,暗绿色的冷萃冰瞳里,燃起熊熊烈火。
他大手一挥,手臂青筋突起,巴掌狠扇在温书眠的脸侧,把人打摔出去。
火辣辣的痛感袭来,嘴角渗出腥甜血迹,细软脖颈被人猛地掐住,像是轻微用力就能折断。
皮克斯死命将温书眠按在手底,不杀不解心头之恨。
“我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今天的警察是从哪里来的?”
“我对你不好吗?给你吃,给你穿,给你地位,给你特权,让你跟我平起平坐。”
“你就这么对我?”
“当年要是没从村子里带你走,你知道自己如今会是个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
“你就这么恨我,恨得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害死我。”
“只可惜生死关头,我却还惦念着要带上你一起,那个警察能做到吗?”
“他是不是丢下你好几次了?”男人提及此,忽然诡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像快断了气。
“你想死是不是?没关系,我也想死,我早就想死了。”
“你以为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吗?阿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都不懂我?”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次也没爱过我?”
温书眠刚开始受到攻击,还本能的反抗,挣扎,两腿乱踢。
可到后来,窒息感渐重,眼冒金星,濒临死亡之际,又一反常态的安静。
有热泪顺着脸颊,滑落皮克斯手背,男人像被烫到,脑海里闪过少年时期的画面,忽松了手。
猝不及防窜进肺部的冷气,呛得温书眠捂住胸口,连连咳嗽,双颊也肿胀疼痛,口腔里的鲜血止不住。
男人居高临下,冷冷睨他眼:“想死?没那么容易。”
两人短暂分开,拉出安全距离,室外又有直升机盘旋的响动,大抵是巴颂在北港的支援到了。
温书眠没打算离开,但皮克斯拿了他手里的枪,拽住人,不管不顾,继续外逃。
山洞外是一整片的芦苇荡,足有人高,温书眠跌跌撞撞,摔了好几个跟头。
皮克斯发出信号弹,亮明所在位置,哪知迅速靠近的飞机,机舱门刚一拉开,露面的却是重伤憔悴的姜砚。
“阿眠……”
温书眠眸色猛亮,双脚下意识往前踏去两步,又被人强硬拽回。
这不是皮克斯第一次拿枪对准他额头,杀意尽显:“阿因,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在我手里,成为别的男人的人质。”
“真令人伤心啊。”
姜砚宽松,扎进西裤里的血色衬衣,被风吹的鼓起。
男人一眼就看到,温书眠红肿的右脸侧,有五根明显的指痕,以及脖颈间一圈淤青的指印,那是被人暴力殴打过的痕迹。
机舱门的风很大,姜砚身躯微晃,心疼不已,还得由旁侧的沈郁伸手搀扶。
“皮克斯,你已经被包围了,别做无畏的挣扎,别伤害他。”
“我身上有随身携带的凝血酶,现在扔下来,你给他吃两颗,先止住血。”
“你们放下武器,不要做无端的抵抗。”
从知道温书眠凝血困难后,姜砚几乎随身携带凝血酶,没想到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他一声一声喊着温书眠的名字,像在乞求皮克斯,哀求对方大发慈悲,能给自己的爱人吃两颗救命的药。
虽然希望渺茫,但姜砚始终相信,法院能看在温书眠改邪归正,关键时刻为警方提供围剿的渠道。
又救过沈郁,救过李正,还救过他的情分上,戴罪立功,酌情减刑。
“阿眠,阿眠,别害怕……”
“我来了,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未来就算是死刑、无期,都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争取给你减刑,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带你去找你的父母,我给你买戒指。”
“我们在市中区买一套带露台的大房子,留一片空地给你种玫瑰。”
“我们养猫,养狗,未来再也不会有枪林弹雨,颠沛流离的日子。”
“从今往后,我都护着你。”
“阿眠、阿眠……”
温书眠紧闭上眼,眼泪晶莹剔透,一颗一颗,珍珠一样滑落下去。
他满脑子都是未来,和姜砚在一起的全部美好,却又清楚明白的听见那一句:下次想杀我,记得找这个角度。
皮克斯曾经在镜子前,演示无数次,用枪口比划,从自己口腔里射出的子弹,能刚好打穿他的咽喉。
狐狸深呼吸,睁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与姜砚相视一笑。
男人瞬间读懂他的意图,挣扎着要往下跳:“不要,不要……”
沈为和沈郁紧拽着人:“阿砚”、“阿砚哥哥。”
温书眠一把扯下皮克斯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枪口,塞进嘴里,指节用力扣动扳机。
“砰——”惊天动地的枪响,鲜血四溅,惊起芦苇荡里的飞鸟。
姜砚睁大了眼,耳鸣严重,唇瓣张合,说不出话。
男人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发出微弱悲鸣:“啊、啊……”
温书眠微微笑着,枪身落地,嫣红的唇角边,源源不断溢出更多的鲜红血水。
皮克斯从身后,紧贴在他耳边,解脱般地轻轻笑道:“阿因,阿因……”
“下辈子,我们也要在一起。”
“做一对普通情侣,再也,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了。”
摇摇晃晃的两个人,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倒下,半边芦苇荡,都被血迹晕染成鲜红色。
温书眠拼尽最后一口气,撇开皮克斯锢住自己腰间的手,他视线往上走,望向找不到落地点的直升飞机,以及情绪崩溃,完全失语,连哀嚎声都快发不出,跌坐在机舱门口,被三个人往后拉拽的姜砚。
狐狸心疼,又努力招招手,做了赶他离开的手势。
走吧,姜砚,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若早知结局,若早知……我也私心想这样轰轰烈烈的爱你一回。
温书眠,男,19岁。
生于中国,死于缅甸。
(全文完。)
(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