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散步结束,一行三人返回民宿休息。
特调处的身份极为好用,在三人分开之时,伯拉泽格尔先生热情地邀请他们参加周四的户外音乐会,还告知几人随时都能来庄园游玩,无需门票。
库尔特数了数身上一张不多、一张不少的600欧,也欣然同意参加周四的音乐会。
下午,他窝在民宿共享空间褪色的亚麻沙发里,抱着向老板借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关于伯泽拉格尔庄园大火的搜索结果:火灾发生于195X年的秋天,起因是女仆巡夜时打翻烛台,恰好烧毁了库尔特的私人区域。
“好巧的意外。”陆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唆着根橘子味棒棒冰,冰碴在齿间咯吱作响,“这场火灾,好巧只损坏了特定区域,好巧没有人员伤亡,更好巧被及时扑灭。要知道,当时可是秋天,天干物燥呢。”
库尔特没回头,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怎么,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你也看出来了,他们是有意将你的存在抹去……是因为耻辱吗?”她咬着冰棒,“显然不是,不然老伯爵就不会坦然承认自己参与过纳粹的战争了。”
“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不好奇,战争结束以后,‘你’的下落?”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不好奇。”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刚才你的话提醒了我,我基本可以猜到星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所以才……”
他突然停住,像是被什么击中,“等等!火灾发生在战后,说明【她】那时还活着!那么,【她】后来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哪怕只言片语。
哪怕只是说——“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陆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库尔特,现在别多想,只需要好好享受接下来几天的放松。”
“后面的行程,你们都安排好了?”库尔特问。
陆月故作神秘,咧出一口大白牙:“放心,有人会替我们安排妥当的。”
他“哦”了一声,看着屏幕倒影里看见自己与东方星光重叠的面容,继续搜索起戈托尔普庄园的传闻。
窗外传来割草机的轰鸣,混着民宿烘焙苹果派的焦糖香气,将历史迷雾暂时冲散在夏末炎热的阳光里。
·
很快,周四晚上的户外音乐会如期而至,璀璨的灯光如星河坠落,点亮了黑暗,优美的旋律在夏夜的微风中流淌,精彩纷呈。
弦乐与管乐交织的旋律中,库尔特始终神思游离,直到一首钢琴弹唱訇然响起,如冰锥刺破夜幕。
他不由自主地昂起头,目光追逐舞台中央三角钢琴里荡漾的歌声。
【我如一粒尘埃,落下
我似一朵浮云,飘过
我像一阵微风,浅唱
你问我是谁
莱茵河畔的迷雾会告诉你一切】
弹唱者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男人,岁月沉淀下的面容依旧俊逸,一身休闲装束随性,指尖抚过琴键时贵族式的优雅自每个关节流淌而出。
小小的舞台上,他唱出了始于八十年前的战火硝烟——
【你如一道光芒,出现
你似一颗星星,闪耀
你像一点露珠,亲吻
我问你是谁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会被消灭】
陆月注意到库尔特神情的变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道:“怎么,这首曲子打动你了?”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眼神依旧专注地盯着舞台。
歌声潺潺流水,悠悠拨动着听众的心弦。
【星星沉寂在山峦
那里的空气是蓝色的
无尽夜晚
心总是——清醒着,叹息着,准备着
在至暗时刻我将你拥抱】
台上的那名男子,显然未在伯泽拉格尔先生邀请的音乐团队之列。并不专业的表演,却是扣人心弦的质朴纯粹。
这首曲子的风格,如似小夜曲的呢喃,轻柔舒缓;转而又似瞬间迸发强烈情感的洪流,掀起惊涛骇浪。
【朋友,我是你杀死的仇敌
在这黑暗中我认得你;
昨天你的刺刀
穿过我的身体时,你皱起眉头
我躲闪过,但我冰冷的手不愿意
奥诺拉亲吻了我的脸颊
天使也在哼唱
当我躺在血泊之中
她流下了宝贵的,泪水】
裹着天鹅绒的枪声,在加重和弦中激荡渐止,仅留下串串呓语。
【现在,
让我们安睡吧
我们
身处泥泞,
鲜血
蒙蔽了双眼。
如何
才能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