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江迟照下跪的动作实在是太过震撼,宋柘野终究还是松了口。
只是前往太平间的路上,他回头让其他人离开了。
“小程……应该不是很想看见你们。”宋柘野说话的态度很强硬,“我刚说的不仅仅是江迟照,还有你们。”
“你们都挺恶心的。”
“野哥……我想去看看小程……”安静跟在最后的景湛还是没能忍住,摔倒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我后悔了,野哥我后悔了……”
秦涧也站在他的身边,似乎并无退意,宋柘野居高临下站在原地,忽然就明白了莫晚晴的那几声嗤笑。
“挺好笑的你们。”他冷静开口,可强压下的情绪却已经在失控边缘。
“装什么呢?逼着他退赛的时候不是都当沉默的看客吗?现在搞这一出是干什么呢?既然他活着你们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那死了也不必要来这里装吧。”
宋柘野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神色甚至有些癫狂。
“割席了,不是吗?景湛,秦涧,怕他出道影响你们的未来,现在好了,影响不了了,你们应该开心不是吗?还有施翊,荀岁遥,不是认可嘉漾的处理方式吗?不是觉得小程应该被放弃吗?人没了,彻底被放弃了,多好啊,不是吗?哭什么呢?笑啊,多开心的事情。”
走廊安安静静。
过了一会荀岁遥小心翼翼去抓他的胳膊,却被宋柘野大力挥开。
“滚。”他面色阴沉:“别让我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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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照做好了江云程遗体会不好看的准备。
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因为两个多月的病痛和化疗,他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人样,瘦骨嶙峋,面颊凹陷,又因为在太平间里冻了半天,脸上是密布的,惨白的死气。
江迟照脚一软,摔倒在地。
心脏仿佛也摔成了烂泥。
他颤抖着手摸上去江云程的脸,很凉,很冰,和那天晚上温和的温存完全不一样,江迟照这才知道,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不会难过的。
像是大脑的保护机制一样,他脑子里的所有情绪都被抽走,甚至有一瞬间他恍惚间有些不认识面前这具尸体,江迟照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直接插进自己的手背上。
“!”
莫晚晴没想到江迟照会随身带管制刀具,医院的安检竟然也没查出来,出于医生的职责本能连忙上前去看,但被江迟照拦住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还没有小程遭遇的一半痛。”
江迟照这个时候已经显出了一点疯劲儿,殷红的血刺激视网膜,江迟照的情绪迅速回笼,他浑身冒着冷汗,轻轻摸了摸江云程的耳垂。
“不怕,哥哥带你回家。”
江迟照联系了殡仪馆,莫晚晴那里的遗物给了宋柘野,这是江云程生前对他最好的人,江迟照不想和对方针锋相对。
两个人坐在殡仪馆外的椅子上,前几天江迟照还在咄咄逼人跟他抢那个小小的祈愿木牌,今天却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一起。
“我不准备给小程办葬礼。”江迟照有些病态地捏了捏手背上的伤口,看到它渗血才停了下来:“宋柘野,你要替小程好好活下去。”
“那你呢?”
“不知道。”江迟照说:“说实话,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或许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去陪小程也说不准。”
江迟照云淡风轻说着,仿佛死亡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尔尔。
宋柘野没什么好说的了,在他们这些事情里,他只能是一个旁观者,江云程的病谁都没有想到,而因为此前江迟照听信秦涧的话逼江云程退赛,他的痛苦只能更重。
宋柘野把江云程的遗物妥帖收到背包里,然后拍了拍江迟照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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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江迟照难过的时间并不多。
他很快就投入进工作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且将手上很多的事情交给了江黎去做。
他有意培养江黎和他一起分担,江展盛当然乐得看到这些事情,曾经江云程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江迟照需要自己扛,现在江黎回来了,那所有事情自然没必要让江迟照亲力亲为。
但江黎很敏感。
他察觉到江迟照是在培养自己成为百川集团新的继承人。
江黎不解,但他和江迟照并没有那么亲,所以对江迟照也算百依百顺。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多月,江迟照终于在漫长的时间中得到了一丝空闲。
可就是这么突然闲了下来,江迟照却久违地产生了空茫的情绪,他似乎有些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忙,江黎现在还在念大学,毕业了再帮忙打理家业也不迟,为什么现在就要压着他和自己自己内卷。
江迟照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伏特加。
高浓度洋酒让人的神经很快麻痹,他摸着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疤,眼神有些空洞,下意识掏衣服口袋,摸到了一把小刀。
江迟照猛然惊醒。
为什么……
会忘记江云程?
他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能在恍惚之间想起来江云程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江迟照意识到这大概是系统的作用,他努力想江云程曾经的记忆,时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溯,然后回溯到江云程离开江家的那一天。
江迟照说让他出去自生自灭,而江云程则因为这四个字落了泪,眼泪掉在了自己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