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也走了。

谢息尘发动感知，神庙里刚刚还请求如梦残破的那些生灵们，似乎一瞬间都消融了，他快速越过蒋凡，推门而入，那间放着许多生灵的巨大屋子，再打开……

只剩下了痛苦的呻吟，和丝毫不动弹的动物。

它们僵直，它们冰冷，它们没有任何生的气息。

庄晓、俞闻清，闻清、闻清、闻清……

他边跑边喊，直到走进神庙的最后一个房间，谢息尘没再等待，破门而入，见到了被无数丝线缠绕起来的俞闻清，就这么被吊在半空中。

坐在地上的庄晓似乎也已经脱力。

“你怎么样，”谢息尘赶了过去，“来，起来。”

“我要休息一下……”庄晓握住了谢息尘的手肘，“主君是不是快来了？”

“……应该快来了。”

“他马上就会醒，我先出去，你们先聊聊吧，”庄晓努力站了起来，看着谢息尘的眼神意味深长，“那间屋子里的生灵都差不多死了，落音泉已经干涸，栖鸣山的黑石再也无法抵挡……但我的力量，在主君和这个人之间，只够救一个，你想想好。”

她没等谢息尘回答，就走了出去，把这里的空间完完全全留给了两个人。

俞闻清在茧里挣扎着醒来，眼睛似乎被很强的光照刺激了，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再睁开时，就看见谢息尘站在下面，而自己被裹了起来。

“阿尘！阿尘！”俞闻清用力喊着，“这里是哪里，这是什么？”

“闻清……”谢息尘没有看他，双拳紧攥，咽了咽唾沫，“有些话，我想现在对你说，你要不要生气、要不要原谅我，都随便你。”

“你、你先把我放下来好不好？”俞闻清被箍得有些难受，来回蛄蛹着。

“你受伤了，只有这样才能治，乖，你别动……”现场吸了一大口气，仿佛鼓足了劲，看向俞闻清的那一瞬间又柔软了，“我先给你赔礼道歉。”

“……别，阿尘，你不用和我道歉，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俞闻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他真怕谢息尘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又赶紧补了一句，“只要不是离开，我都能接受。”

“包括我就是花生这件事么？”

俞闻清好像听到了一句外星话。

刚想笑，之前脑子里的那个梦境就清晰了起来。

这不是谢息尘第一次对俞闻清说，他就是花生，他好像不久前也这么对自己说过，可怎么证明呢，他是花生？是鸟？怎么会呢？两条胳膊是假的吗？人脸也是假的吗？！

“……你怎么证明你是花生。”

“俞闻清，”谢息尘用了极为严肃的口气，“我提醒过你了，如果我真的变成花生，你别害怕。”

“……你别开玩笑了，变给我看才知道你是不是花生。”

谢息尘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最后慢慢由人变鸟，他起初和人等高，渐渐缩小成了之前回俞闻清家里时的样子，然后飞到了他的身边，谢息尘全程都不敢看俞闻清的眼睛，他只能停在茧丝上，还背对了过去。

俞闻清讨厌被人骗，还骗了那么久。

他一定讨厌死自己了。

看着谢息尘变成花生，这种视觉上的刺激从心口里迸发出来，俞闻清很惊讶，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害怕，面前停留的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鸟，刚刚站在地上的，是自己的男朋友。

可为什么无论是人是鸟，他看起来都如此悲伤，是因为我受伤了吗，还是因为我打破了什么结界，才能够接触到他。

告诉我这个秘密，是想离开我了吗，觉得我没有用了？还是……

“阿尘，”俞闻清没有再沉默，开口的同时眼泪就流了下来，“花生……你长大了。”

这句话如万千雷电，涌进了谢息尘的心里。

看见我这样的怪物，他的反应竟然是，我长大了？！

“你长大了……”俞闻清只想趁着谢息尘没赶自己走之前，把话全都倒出来，把自己对花生的思念，对谢息尘的眷恋，对他们相处日子里的愉快，一股脑地表达，“我好幸运……男朋友竟然是孵出来的，但我是不是不应该绑着你？你和我不同的吧，想必你真的就是那本书里的雷鸟……你那么厉害，实在不用留在我身边，我只是个普通人，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回——唔。”

谢息尘保留了翅膀，却变成了人形，连人带茧抱在了怀里，贴上了俞闻清的唇，他说话的声音发着抖，“你不害怕，不害怕我吗？我是怪物……”

俞闻清的双手束在茧里，只能用脸轻轻蹭他，“你是我养大的，我怎么会怕你。”

外面的天崩地裂在此刻都没了意义，他只想和俞闻清在这一刻保持永远。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像过去一样。”

俞闻清点了点头，对着谢息尘笑了，“我不怕，我男朋友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