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梅同样僵着个脸,‘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旁的长风倒是适应良好,郎君素来睚眦必报,啊不对,应该是亲兄弟明算账。
嘶,也不对,他读书少说不明白,反正郎君平日里不会占人便宜,但也不愿吃亏。
况且这回本就是这个温小娘子的错处,所以,即便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香饮西施’,也该赔郎君的衣衫才是。
不过看上去,一旁的‘香饮西施’似乎仍然不死心,眼中好似带上了些许晶莹之色,她竟然毫不避讳的伸手拽住那片衣袖,仔仔细细去打量着上面的颜色。
许是在钻研能否浆洗干净,又或是在钻研补救措施,毕竟对于这样的小本生意而言,一百文也不是小数目。
嘶·····不过,郎君与这位小娘子离得好似太近了些。
长风有些奇怪的想道。
深蓝色的布料始终被握在纤细的手掌里,白皙的肤色将苍穹蓝显得愈发深邃,深色的布料又将指尖衬出透明的粉色。
谢清羽抿了抿唇,本就微弱的笑意终是消散,温和外表褪去,整个人显出几分阴郁。
旁桌的几个女娘只觉得夏日炎炎,偏生有寒气逼来,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再向这边投入半分视线。
但那片布料却牢牢被人捏在手中,仿佛对身旁之人散发的寒意视而未见。
过于近了些。
谢清羽不适的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布料绷直几近透明,却仍被握在纤细的手指间。
这女娘为何这般胆大包天?!
谢清羽缓缓的吐出胸中浊气,扯走衣袖事易,但掏钱的苦主要看,此时挣脱岂不是显得人心虚?
算了,不好与苦主计较,任她看上片刻便是。
但二人实在太近,他只能别开脸,看向不远处翻滚的馄饨,鼻尖嗅到油夹儿那浓郁的油香味儿。
还有,一股淡淡的卤梅水香味。
说来也是奇了,这位温娘子家的卤梅水与别家俱是不同,除了陈皮、乌梅之外,应当还放了些砂仁进去。
砂仁除了带有淡淡的清香之外,还能起到养神之效,每次喝完她家的卤梅水,熬夜费神的头痛都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不过,此刻的种种香味间似乎还掺杂了别的味道,比竹筒中更清香,比碗里的更冷冽,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产生一种熏熏然之感。
不愧是香饮子铺,这温娘子果然是用香的高手,若是能从她手中买下这个配方岂不是妙极。
煮馄饨的阿公又拉动两次火箱,圆滚滚的馄饨上了桌,谢清羽清清嗓子再次试图扯回衣袖,“温娘子······”
只可惜这位温娘子许是太过在意那一百文钱,闻声只抬头看着他,手中力道丝毫未变。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轻咳一声,下巴微抬,眼神示意她松开手。
温舒冉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明示,她微微抬头露出圆滚滚的脑门和素白的面庞,歪着头竟又逼近一步,“嗯?何事?”
二人本就离得近,他的衣袖还在她手中握着,若是不知晓内情的人瞧见,应当会误认为是情人间的交谈。
旁边的几个女娘压低声音,却同时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温舒冉仿若未觉,含笑问道,“郎君,是有何话与我交代?”
这声郎君喊得温柔缱绻,她的眼睛还紧紧的盯着他的,莫名的让人觉得浑身不对劲。
怎么说呢,大抵是狮子看见猎物的眼神。
不对,这位温娘子······对他,有企图!
谢清羽眼神更冷下几分,他扯走那片衣袖,唇边的笑意浅到几乎不见,“温娘子还是要眼神放好些才是,若是碰到旁人,再洒上几回,只怕这讨生活的摊子要赔得一干二净了”。
想来这家“香饮西施”的名号,也是为了待价而沽罢了。
虽说世人皆是如此,上至王孙贵族,下至走卒摊贩,但这套把戏用在他身上·······
找错人了。
瞧见谢清羽的神色,摊铺前又来了不少客人,温舒冉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摩挲着空荡荡的指间,“郎君放心,我素来手稳,今日撒了甜水儿,还真是头一回”。
上辈子便知他醋性大,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罢了,还是矜持些,莫要叫他误会才是,温舒冉后退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郎君家在何方?”
见他眼神更添怀疑,女郎只得多解释两句,“届时我将衣物取走,若是没有实物,怕颜色出了差错”。
苍穹蓝、品蓝、蔚蓝颜色都很接近,但细看大有不同,此举确实乃老成持重之行。
似乎不该拒绝。
“温小娘子所言极是”,谢清羽甩了甩衣袖,低头饮茶,“全依温小娘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