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后知后觉的想,难道这位小娘子在讹钱不成?
哼,错看她了!
长风气狠狠地摆弄着褡裢,铜钱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心情,叮叮咚咚的一唱一和,只是气呼呼的跳了半晌,也只从褡裢里蹦出十几枚大钱。
没钱了……
自觉在女郎面前给主君丢了脸,长风期期艾艾道,“主君,银钱都被打赏用光了”。
圣上哪里是好见的,便是在御前有名号的人物,在宫里头也得银钱开路,这不,褡裢里头金饼、银饼全都送了出去,只剩下些许不值钱的铜板。
“去取”,谢清羽抬脚便走。
留在原处的长风却犯了难,这位温娘子既不是下人,又不有求于谢府,虽说被郎君定为恶客,但好歹是沾了个客字,万万没有叫人在门口坐冷板凳的道理。
可若是将人邀进去,再被此人黏上,又该如何是好?
长风磨磨蹭蹭的在门口挪着脚步,慢吞吞地捡着地上衣衫,借此来拖延时辰,不料想,余光中素色的衣裙翩然从身边踏过。
温舒冉已经毫不客气的踏过门槛。
他狐疑的抬头上看,门头的‘谢宅’二字还好好挂着,并未改成别的字。
这温娘子,也太过理直气壮了罢。
温舒冉没空理会别人的想法,她远远的缀在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头,又看着那个身影走到路口的分叉处。
依旧身姿挺拔,宛如青松。
但,弃我去者,不必挂念。
她悄无声息的长呼出一口气,转身,跟上追上来的长风走上了另一条路。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互不打扰,才是彼此最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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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功夫,或许是更短,遗忘在墙角的独轮车被人重新推起,车轮走过被日头晒得发烫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腰间的褡裢不甘示弱,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相对于那些黄澄澄的铜板,唯一的那块银白色的圆饼就显得老成许多,只偶尔因为主人的动作象征性的挪动一二。
温舒冉盘算着手中的钱财,这些日子用硝石制冰省下的,加上今日谢清羽给的,拢共攒下来三十两银。
这并不是个小数目,西市里头的豆腐韩起早贪黑,撅着屁股像驴一样干活,也得足足干上两年才能挣到这个数。
她叹了口气,若是没有郭家设套,这些银子本可以置下两亩良田,再热热闹闹的过个肥年。
但眼下,却远远不够。
若事情依旧如上辈子那般,接下来温舒旭会为了所谓生意,以房契为押,借下贰佰俩银子。
见旁人口中说的好听,他便做上发财的美梦,殊不知,已经一头钻进了旁人设下的套。
温家的那点子东西,并不值得让人看在眼中,实际上,这是为所有家中有美貌女郎,又贪心的人家所设的套。
郭峰便是那个捏着绳子的猎人。
说到郭峰,此人甚会钻研,借着郭姓,与郭贵妃的母家扯上了关系,专门替郭家做些贵人们不愿意沾手的脏事臭事。
在府中豢养美貌女郎便是其中一条。
上套之人还不上银子,便只能卖房卖地,卖儿卖女。
而郭峰此时再带着伪善的面具出面,‘大发善心’的将这些房产、人奴尽收囊中。
老的、男的,没有价值的,全都扔出去讨饭,只将那些娇弱又重情的女郎留在府中,日日调教。
女郎们为了家中的父兄老娘有口饭吃,便只能听从郭府的安排,日日练习那些狐媚之术,好讨得男人的欢心。
有些女郎不堪受辱,偷偷找到在外的家人,盼着有机会能够赎得自身,可上套的人本就愚蠢又贪心,此刻反过来化身为郭府助纣为虐的绳索,将女郎结结实实的绑进精美的礼盒中。
资质上等的、最好拿捏的那一批送进宫,成为娘娘的养女,其余的则是送到达官贵人的床上,成为郭家一条条散落在外的眼线。
上辈子,她便是其中一个。
温舒冉咬着牙根,淡淡的铁锈味萦绕在口中,又往鼻中钻去。
呸,她忍无可忍的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上辈子心气不高的时候,尚且觉得被人磋磨、轻贱的日子难熬,若是如今再让她过那样的日子……
光下,女郎眯着眼,似在出神。
若当真躲不过这些,大不了带几个人一道回冥河里头泡着。
反正,她烂命一条。
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