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客来,温母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快迎两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李嫂子,当真是稀客”。
自从温父去世之后,这家里头来来往往的就她们娘三,还真没见谁上门过。
李婶翻了个白眼,虽说温娘子貌美,但是这阴阳怪气的嘴儿,也就是老温那个锯了嘴的闷葫芦能受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肉铺李那张生意嘴儿却是个利索的,两个人一来一回对上话,说不定也能凑到一块儿去。
要不,回头探探温娘子的底儿?
李婶脑中转了好几个圈,为着往后她堆出满脸的笑意,“唉哟温家娘子,这不是我家老二要讨媳妇了嘛,你针线好,帮我瞧瞧呗”。
温母一愣,时人颇为注重好意头,就像婚宴上铺床的、端甜汤的,都得找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的全福之人。
无论如何,是不会寻一个寡妇掺和喜事的。
避讳。
“李嫂子,你确定·····寻我?”
她有些不敢相信。
话刚秃噜出去,李大娘便有些后悔,甚至恨不得给自己这个管不住的快嘴一巴掌,但话已出口,再没有收回的道理。
一来为了阿冉,这可怜孩子,连藏点铜板都得偷偷摸摸的,若不再帮衬着点,怕不是没有活路了。
这二来嘛,则是为了她自个儿的小心思,说不定温娘子看着旁人的喜事眼热,跟着动了心思,肉铺李那事岂不是有指望。
足足两吊铜板的谢议呐。
“嗐,我都在这儿了,还能是找旁人不成?”李婶子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一步,拽着温母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再说了,不过是帮着选些花样子罢了。”
她还故意做出一副要生气的模样,“咱们多年邻居,难不成你连这点小忙也不愿意帮?”
便是温母不常出门交际,但也晓得,话说到这个程度,若是再不去,便是故意下人脸面了。
但她依旧犹豫着,一双脚牢牢的盯在地上,身前的手指几乎拧成了麻花,“还是算了罢,喜事,沾上晦气就不好了”。
李家的这几个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李义这孩子就比阿冉大两岁,那年她刚嫁过来,为着沾上早生贵子的喜气,还亲手抱过他。
她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不能害人家孩子。
“嗐,又不是让你上手,哪有这么多讲究”,李婶打定主意,挟着温母就往外走,全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
可怜温母本就瘦弱,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拖着走了几步,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再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温母半推半就,终是跟着李婶踏出大门。
“阿冉,你先煮饭”,她扶着门框交代,“阿旭今日外食,莫煮太多”。
阿旭这几日很少归家,都是与那郭姓之人一同在外用膳,若是煮了他那一份,便是白白的浪费粮食。
反正就她们娘俩,凑合凑合得了。
温舒冉点头应下,看着温顺极了。
二人相携离去,空荡荡的院落里,一个孤零零的人影默默站在门后。
门外,狭窄胡同里还在回荡着说话的声音,那声音细细穿过门缝,又渐渐被青石砖墙壁吞没、湮灭。
温舒冉又等片刻,耳边甚至能听见落叶的声音,这才迅速转身,去往那间不属于自己的卧房。
这是温家最好的一间房,坐北朝南,内有隔间。
外头中堂用膳,内室休憩安眠,中间的竹制隔断,即便多年,依旧翠绿如新,甚至散发着阵阵清香。
这是上好的湘妃竹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