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旭如此,温母亦是如此。
折腾过这一会,外头的天色愈发的暗沉,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妖风,将外头的树吹的簌簌作响。
温母这才满脸通红的从李家归来。
见她摇摇晃晃的立不住身子,温舒冉忙上前扶住,刚一凑近,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阿娘,你喝酒了?”
温舒冉眸色温柔,言语间尽是担忧。
温母摆摆手,“不,不过,三杯水酒而已”。
几杯水酒,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当年温父在的时候,家中宽裕,二人经常买些猪头肉、咸鸡肥鸭子之类的,小酌对饮。
“莫担心,你阿娘还有些酒量的”,她似乎未曾意识到自己已口齿不清,依旧笑呵呵的解释道,“你李婶儿亲手酿的桂花酒,邀我鉴赏,这个面儿,自然是要给的”。
这可是桂花酿啊。
浓香馥郁的桂花香气中,有她太多美好的回忆。
当年她还未嫁人的时候,和闺中的小姐妹一道做香囊,最爱的便是桂花。
等嫁了人,温父知晓她爱此香,每年金秋时节,便是跑遍西市,也会为她寻得鬓间的一支花从。
那花儿米粒碎大,颤颤巍巍的挂在鬓间,整个家里都被染上香气,如今回忆起来,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萦绕鼻间。
回想当年,再看今朝。
温母叹出胸中一口浊气,李嫂子说的对,家里没有顶事的男人当真不行,阿冉已然起早贪黑,可跟懂些医术的温父比起来,挣的实在不够看。
可惜阿旭实在太小,难以独撑门户。
“阿娘说的自然是对的”,温舒冉将醉酒的妇人挪到床上,一面打开窗户散气,一面哄道,“阿娘是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说些闲话消遣时光,总好过整日闷在家里头”。
温母醉意朦胧的看着忙碌的少女,见初秋微凉的天气,少女的头上却忙出一层薄汗,幸而忽有一阵风吹来,缓解这屋子的酒气和躁意。
“幸亏有你,我的儿”,温母满足喟叹,阿旭千般好万般好,更让她在温家站稳脚跟,但若是指望一个男娃子这般体贴入微,是万万不可能的。
还得是阿冉。
妇人昏昏沉沉的想着,可惜阿冉已经十七,是考虑婚姻大事的年岁了。
李家讨的那个儿媳妇才将将十六,转年就要进门子了,便是自己当年十七岁的时候,肚子里也揣上了娃娃。
温母咂摸着嘴,不知在回味桂花酿的香气,还是在惋惜。
留不了几年了·····
想到这里,妇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酒颤——不行,阿冉绝对不能这样嫁人。
阿旭还未长成,为了这个家,为了阿旭,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得再留几年。
最起码,要替阿旭讨个娘子,娶个能接过阿冉担子的人才行。
她费力的转着心思,今日见的李家幼娘长得娇俏可爱,可惜亲家婆不好相处,阿旭容易受气。
隔壁蒋家的元娘也不错,麻利又勤快,可惜下头有三个弟弟,心得偏着长喽。
杨家的那个三娘也还行,就是人泼辣了些,要是欺负阿旭就不美了。
还有······还有······
妇人将榆钱胡同里适龄的女郎挨个盘算一轮,可酒精本就麻痹了她的大脑,不知何时吹进来的冷风又添了一把柴火,让人头晕脑胀,昏昏沉沉。
虽满怀着心事,温母终究阖上双眼。
温舒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见床上之人始终睡得不够安稳,又转身出门端进一碗清汤,放在醉酒之人随手能够着的地方。
想了想,她又将温母半搂在怀里,将碗凑近妇人的唇边。
像是温母小时候哄她吃药那般,温舒冉温言哄道,“阿娘醒醒,喝了醒酒汤再睡”。
妇人不疑有他,闭着眼喝尽碗中汤水,自然也就错过碗底的酸枣仁、砂仁等物。
温舒冉的脸上挂着温顺的笑容,她一面轻柔的掖好被褥,一面口中喃喃自语。
“您若是睡不安稳,女儿怎能安心呢?”
“是不是,阿娘?”
床上的妇人歪头酣睡,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