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玫走后,我回了一趟办公室。
由于整个寒假都没人打扫过,办公室里到处都落满了灰尘。我把椅垫翻了个面,凑合着坐下来,掏出手机,想认真看看前些天季捷在微信上发给我的那些文档里都写了些什么。
可惜的是,很多文档不是已经过期,就是被清理掉了,只有最后一个还可以打开阅读,我点开之后,发现那里面只写了一个比较长的句子:
洛霞,如果有一天,我化作一片黄叶,飘落在你的窗前,你愿意把它拾起,轻轻夹进书里,当成一枚书签吗?
我呆呆地坐着,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紧紧捏着手机。
季捷写的那句话不断撞击着我的大脑,那么固执,那么柔软,那么伤感,是需要我去背负的苦难,也是对我的救赎。
有水滴溅落在手机屏幕上,折射出极其细小的彩虹的颜色。
我流泪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文件的发送日期,是在除夕前一天。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隔壁的郭梓涵出现在门边。
“洛霞,楼里就剩下我俩了,我要回家了,你还不走吗?”
“走,马上就走,”我揉揉眼睛,悄悄抹去泪水,“我来办公室想找点儿东西,可是这里灰太大了,弄得我都迷眼睛了。”
“可不,”郭梓涵笑道,“你要是不急等着用,就先别找了,等明天学生返校了,叫几个同学过来帮着打扫一下。”
“也对。”我站起身,跟郭梓涵一起往外走。
“你去哪儿?要不要我搭你一程?”郭梓涵指指自己停在楼前的车。
“不,谢谢,我要去公寓找于悦。”我仔细看了看那辆宝蓝色的雪佛兰轿车,斜十字的金色车标据说代表着爱情与事业全都顺利。
“买新车啦?挺漂亮的。”我笑着向她挥手道别,觉得她的性格比刚来时开朗了很多。
于悦不在公寓。
我自己用钥匙打开门,整洁的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花露水的淡淡香味儿。谭碧波手绘的那只泡菜坛子优雅地临窗而立,色彩斑斓而柔和。我轻轻揭开盖子看了一下,坛子里面是空的,看来于悦已经赶在春节回家之前把渍的那些酸菜都吃掉了。
正在这时,筱静给我打来电话。
“洛霞,刚才开完会的时候我本想找你来着,可是看见你一直站在路边跟别人说话,我就先走了。”
“怎么,有事啊?”我问。
“是有点儿事。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最近季捷出了什么状况。大约从过春节的时候开始吧,我怎么打他的电话都找不到他。刚开始电话还通,但是没人接,后来干脆就关机了。”
“真的吗?这个……要不我再让我同学,就是胖虎和小强他们,帮你问问?”我只好这样说。
“算了,我还以为你肯定能知道呢。”她有些失望地说,“要是你也不知道,就别再麻烦你同学了,说不定季捷最近有什么要紧事,比如出国了之类的,过几天兴许就能打通了。”
“你有什么着急的事要找他吗?”我问。
“没有,我不过就是想在过年的时候问候他一下。该有的复习资料我已经都有了。”筱静说。
和筱静在电话里说了再见之后,我却忽然想到,筱静找不到季捷,为什么要来问我呢?还有,她在去年平安夜那天要我替她招待季捷吃饭的时候,曾经在电话里对我说过要抓住机会,还莫名其妙地祝我好运。我当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回想起来,却隐隐觉得,她那时似乎在有意撮合我与季捷交往。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这样做,究竟是出于对我的一番好意,还是仅仅顺应了季捷的想法呢?
我完全想不出。
时过境迁,现在也没有继续想下去的必要了。
我在桌边坐下,两手围拢了那只泡菜坛的盖子,用两根手指轻轻转动着它。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季捷在餐桌上很喜欢做的一个小动作。
我是否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改变一下自己,学学于悦或者筱静,哪怕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个更舒适些的人生呢?
这样想着,我把那个盖子重新盖到泡菜坛子上,翻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谭碧波的号码。
电话一直响了五六声,才终于被接起。
即使隔着许多未知的空间,我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语调中有一丝隐藏得很好的犹疑。
“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洛霞。”
一阵沉默。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我的话似乎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谢谢,可是,你是听谁说起的呢?”
“朋友呗,C市这么小,你只是在档案馆工作,又不是在保密局。”我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