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春雨连绵至今日,珠帘似的雨珠接连自屋檐滚下,掉落在石板上碎成朵朵雨花。
覃氏担忧地望向门外,又看着陆星璇将茶汤一饮而尽,道:“要不然今日向夫子告假吧,这雨实在太大了。”
陆星璇擦擦嘴角,并不在意,道:“今日夫子寻我有事,况且区区一场春雨有何怕的。”
“你这孩子。”覃氏眉间拧起郁结,想要继续劝。
板凳在地上发出“呲啦”一声,陆星璇顺手拿起门边的油纸伞,“砰。”油纸伞在空中开出了花。
“娘,我今晚想吃肉!”陆星璇冲进雨幕不见身影,反倒是声音在这座小院久久不散。
覃氏叹气摇摇头,手上收拾着吃剩的碗。
这孩子如此热爱读书,连身体都不顾,她这个做娘的得好好做好其他方面的事了。
覃氏盘算着家中的银两,星月和星茵赚来的钱全放在她这,这些天她们都挺累的,回到家就倒头睡。
那就多拿些银两,买个两斤肉好了,覃氏做了决定。
忽然敲门声穿过雨滴传来,覃氏有些错愕,星月和星茵不到时辰是不会回来的,璇儿走时也没落下东西,这般大雨,会是谁来拜访?
许是邻里找她有事,敲门声再度响起,似是在催促覃氏般,这次声音急促且重,覃氏不再犹豫,起身去开门。
雷声轰隆,闪电划破天空,覃氏举着油纸伞,世界喧嚣,她不禁加快步伐。
“来啦。”怕人等得不耐烦,人未至声先到。
覃氏低头绕开水洼,开门时抬头带笑。
“轰隆!”
眼前之人脸色苍白,水流顺着发丝横七竖八地流下,往下看,白色的衣衫上隐约间还有着红色的液体往下流淌,然后裹挟着雨水消失在青石板里。
只见其扯起一抹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我找陆行悬。”
……
一双骨骼分明的青葱似的双手收拢油纸伞,轻轻一甩,攀在伞上的玉珠再度飞向空中消失不见。
随后油纸伞斜着靠在了木窗之下,静静等待主人的回来。
陆星璇长吁一口气,从家走来,衣摆一直被她提起走,倒是苦了她的鞋,总是不小心踩进水坑之中,使得她现在怪难受的。
好在她早早地将另一双干净的鞋子装进包中,这才能利落地去见夫子。
有时候还是得佩服自己的机智,陆星璇勾起嘴唇,没注意地哼起了歌来。
“陆兄今日心情甚好,可是发生了甚么事?”
陆星璇抬眸望去,见是同窗,竟有些小尴尬,平日里她总是害怕身份叫人看出,故而摆出清冷模样,鲜少与人交流。
今日有人主动交流,还叫人看出自己的心情,实在不该。
虽说这般想,但嘴上却没停,“顾兄,我只是突然想起件好笑的事罢了。”
“原来如此。”顾随风微微诧异,他本是个喜欢到处说话的性子,刚好撞见这位年轻案首哼曲,一时嘴快就问了,原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没想到还是个好相处的。
看来先前误会她了。
眼咕噜一转,他扬起笑脸,道:“诶,今日中午愿意赏个脸,和我一起吃个饭不?”
陆星璇微微蹙眉,刚想张嘴拒绝,突然有人插话,打断她的动作。
“哟,这不百事通吗?”那人打趣道:“怎么,要和陆行悬讲你前几日知晓的所谓的诡事吗?”
陆星璇挑眉,前几日不是出了下毒案吗?怎又出了件诡事,这话勾起了她的胃口。
“去你的,那才不是瞎编的,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好嘛!”顾随风作势要踹他,回头又同陆星璇道:“你别理他,午时我们长廊见啊。”
陆星璇颔首不再理,扭头就往夫子的方向抬脚走去。
“夫子。”陆星璇已然习惯了屋内的熏香,得到应允后,坐在案桌边等待夫子说话。
半柱香过去,陆星璇将本经默了一些,才听到夫子开口。
“越职者如蔓草滋生,本分者如豆苗稀疏,世道大乱之因也。若君子守其本而尽其责,天下则日月而行。”夫子摸着山羊胡,不住点头。
“甚好,文章略有瑕疵,可为上等,若措辞再稍加修饰,明年科考定能夺得名额参加乡试。”
语毕,夫子将瑕疵一一指出,并详细解释。
“多谢夫子指点。”陆星璇接过作业,心中无比感激。
她出身乡野,请不起名师,一路走来都是老师们的悉心教导,如今能得到这一大师堪比对亲生孩子般的教导,这样的恩情,恐怕只有衔环结草才能感谢。
脑海中一闪,想来好久没同楚教习交流过了,等回去写封信告知他近来的事才是。
正想着,夫子却道:“君子要守其本啊,既然这么写,某位君子今后是不是要守好读书的本职呢?”
被点名的陆君子尴尬咳嗽一声,含糊道:“或许吧。”
对上夫子打趣的眼神,陆星璇不自在地扭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