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之前那个温和有礼貌的乔治呢?如果他肯正经问一句的话我保不准会答应,但现在我十成十地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于是我做了个深呼吸,凑近了,凝视他的眼睛。乔治的眼睛和他哥哥的其实挺不一样,大概是眼型更圆、眸色更浅一点这样的差别。他屏住了呼吸,表情也收敛得认真起来——
我瞅准时机,又跺了一次脚。这下瞄得很准。
他吃痛地松开了我:“真够狠的,玛丽!”
老实说我也有点惊讶自己无师自通了这种计谋,更惊讶于它居然真能管用。乔治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场边,看见纳威和卢娜这两个可爱的人肩并肩端着饮料在等我,心里的烦躁才减少了一些。
卢娜理所当然地说:“乔治·韦斯莱太过分了点,是不是?”
我点点头,整理自己的头发,嘟囔道:“是啊,我决定再也不搭理他。”
在震耳欲聋的节奏中,纳威安静地把我的那份芭乐果汁递给我,顺便颇为不好意思地对我小声解释道:“……我刚刚回来,看见卢娜一个人在那里,就问了一下……嗯……我想她应该很高兴能有人一起跳舞。”
“这没关系,”我说,“你很善良,不像另外一些人。”
纳威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我扶住额头。为什么每次都吓到他?
“呃,我想出去透透气,顺便找找赫敏和金妮去了哪里——这儿太热了。待会儿见。”我留下这句话,提着裙子匆匆走向礼堂外的门厅。
门厅里倒没什么人,也许是因为舞会进行到了最高潮,他们都循声而去,加入了狂欢。
刚迈出两步,我就被什么人叫住了:“玛丽?”
我看清来人,顿时两眼一黑。
弗雷德看见我的第一反应是诧异。他和安吉丽娜耳语两句——她朝我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回了礼堂。
然后弗雷德朝我走过来,意有所指地问:“乔治呢?”
“被我扔了。”我面无表情地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了这话,弗雷德脸上的吃惊和困惑毫不作伪。其实,他一直是两人中更冲动顽皮的那一个,而乔治相对而言更温和。但——我在这时回想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反倒是弗雷德对我变得比之前还要礼貌和客气。
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对我说:“嘿,嘿,放轻松,我现在手无寸铁。到底怎么了?他冒犯到你了?”
“是啊,很严重的冒犯——我认为他缺少对我的尊重。”我毫不客气地抱起双臂说,“抢舞伴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吗?还是你们两个一起想出来的?计划的后半部分有没有轮流制?”
“……”他被我呛得露出了求饶的表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我们绝无此意。如果乔治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那也是因为他太想和你跳舞——”
我抓住了重点,眯起眼睛:“所以你们确实达成了某种共识?‘想’不是搞这种恶作剧的理由——”
弗雷德惊慌地说:“抱歉,他可能觉得你会喜欢——”
“——但我根本不喜欢!”我喊起来。
整个门厅都寂静了一瞬间。在我们旁边,有一对拥抱着的恋人骤然松开了彼此,朝我们投来视线。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扭头就向角落里走去——弗雷德跟在我身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等等,玛丽,听着,我不知道乔治开了什么玩笑,但我可以替他向你赔罪——”
“不需要,谢谢。”我恶狠狠地说。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大门外面,小花园里亮着幽幽萤火,廊下空无一人。我决定赶人,给自己留一片清净:“行了,弗雷德,这跟你无关,回去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下一秒,另一个红脑袋从大门后面伸出来。乔治·韦斯莱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就急切地开口说:“对不起,玛丽,我没想惹你生气——我发誓我真的是真心的,但是我用错了方式。”
“是吗?你真的意识到了?”我故作惊奇地说,“我以为你会继续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呢。”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确实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以前那个乔治似乎终于回到了他的躯壳里。他沮丧道:“……随你发配吧,我真的头脑发热,搞砸了一切。你想怎样都——”
“——呃。等一下。”弗雷德语气微妙地打断了他兄弟的话。
他指了指我们三个的头顶,深沉地说:“对这玩意儿,你们怎么想?”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我们仨的头顶正中,离每个人的距离都不多不少,悬挂着一株槲寄生。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它还在缓缓地往下垂,绿色的枝丫充盈着生机与活力。
“……”荒诞。太荒诞了。最荒诞的是这两个人都竟然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神情。难道舞会降低了他们的智商——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梦?
我当机立断地退了一大步,说:“恭喜两位,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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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槲寄生,才不应该是我离开。我严肃地思考着这个命题,返回门厅,终于在另一个楼梯口旁找到了失散已久的赫敏和金妮——呃,还有罗恩。
今夜注定是荒诞而混乱的一夜。我到的时机非常、非常糟糕。
他们肯定刚刚结束一轮相互嘲笑和指责,并且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判断罗恩·韦斯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蛋。因为见我来了,他就粗鲁地丢下她们朝我凑过来,扯着令我陌生的奉承笑脸说:“和我跳舞去吧,玛丽?”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赫敏眼眶泛红,立刻转身离开;金妮怒不可遏地盯着罗恩,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紧接着跑去追赫敏;而罗恩还站在我面前,坚定不移地举着他的手。
如此种种叠加在一起,我彻底忍不住了。
“罗纳德·韦斯莱,我不是什么被你用来刺激人的工具,而且如果你以为这样可以让你赢回那可笑的自尊心,那你真是蠢得和巨怪没有两样。”
他目瞪口呆地收回了手,我大发脾气地吼道:“承认吧,赫敏今晚就是特别漂亮,而你,可悲的你,不仅是第一次发现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世界上有比你好得多的人来爱惜她!你为什么就学不会一丁点尊重和礼貌呢?如果你真还想和她跳舞的话,去问就好了!‘赫敏,你今晚真漂亮,我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吗’——一个绅士的邀请手势不会也要我教吧?”
在我连珠炮似的语词攻击下,罗恩的脸变得和他的头发一样红了。他畏缩了一点,似乎想对我发火但又不敢,支支吾吾地说:“呃……玛丽……这毫无关联——哈利也和你跳舞了……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我看是你该思考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他想逃跑,但我几乎是扯着他的耳朵大喊,“拜托你成熟一些,对自己、对她都诚实起来吧!赫敏一直都是个好姑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倒退了两步,惊恐地嘟囔着,跑回了礼堂。
现在门厅只剩我一个人。其他人,要么进去礼堂里参与狂欢,要么应该在外面偷偷摸摸。
我疲惫地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清净,倚靠着楼梯栏杆休息了片刻。墙上的某个画像说:“你说得真精彩,女孩儿,我要为你鼓掌。”
“……”
我回想刚才的一切,发现今晚我的所有发火对象都姓“韦斯莱”,不由得被这个事实逗笑了,随即马上又失去了微笑的心情。
我担心赫敏和金妮,担心她们因刚才的事情而与我疏离,尽管我知道赫敏对我的信任是最高级别——但我还是不理智地担心。我发现自己关心她们,胜过关心所有这些各怀鬼胎的男孩们。
青春期都是这样吗?我喜怒无常、大开大合,而且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不愿意被任何人摆弄。
“嗯?玛丽?你怎么在这里?”
这声音非常熟悉。但是怎么可能?我睁大眼睛,回过头。
扑面而来的先是红酒的气息。他从楼梯上下来,看着神色清醒,语气却醉醺醺的。他穿着非常考究的巫师礼服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比任何时候都要丰神俊朗——他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含笑说:“刚从马尔福的宴会溜出来——我还是更想见你们。”
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了。直到小天狼星捧着我的脸,“吧唧”一下亲在我的额头上。我确定他是真醉了。然后他仔细地看着我,说:“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