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透亮的时候,四人喝了点蕨菜汤,撕了干巴的饼泡在里面,随便对付了几口便继续赶路。
杨羡风说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可四人顶着烈日,走到了夕阳欲颓,才终于下了山,此时四人狼狈的不成样子,汗流浃背,靠着一块石头便瘫软在那里。
杨羡风叫苦不迭,心里十分想念柔软宽敞的马车,若是再点上一根安神熏香,送上香风凉扇,他能睡个三天三夜。
忽然鼻尖传来一阵怪异的味道,嗅的用力些,似能分辨出来里面的腥臭味和糜烂的腐味。起初徐半娘以为是大家身上汗臭发酵的味道,离杨羡风的位置远了一些。
可谁料,刚走几步,那股味道更浓重的飘过来,还带着一股热浪的气息让人胃里翻滚,恶心不止。
就在众人纷纷捂住口鼻的时候,杨羡风喝掉了最后半壶水,一抹唇角道:“别闻了,前面就是死人坑,纵使遮住口鼻也挡不住那股臭味,所以我们需要快点穿过这条小道,若是停留久了,只怕身体吃不消,去年我一个亲卫就因为路过这处死人坑,身上感染了腐烂病,回去后只撑了半个月,后来人就没了,军中不敢直接掩埋,最后还是烧掉了……”
徐半娘目露怯意,显然没有想到人还没有进鹿城,路上便是如此凶险,虽说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但也不愿自己沾染真晦气,寻常身上有刀剑的划痕,就已经要她半条命,何况这种皮肤腐烂的风险。
眼见众人心里打了退堂鼓,萧缙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四颗药丸,顿时一股清香醒脑的味道弥漫开来。
四人服下药丸之后,勉强好受了些,但杨羡风仍从怀里掏出了两条丝帕,自己用了一条,贴心递给了徐半娘一条。
萧缙嘴角微垮,道:“杨将军,你这怀里多揣两条丝帕不行吗?何况你红颜知己如此之多,想必送的丝帕都能堆满一间屋子。”
徐半娘想到这可能是哪个女子送给杨羡风的传爱信物,拿在手里格外棘手,正要递回去的时候听他说:“你怕是不知道,我这丝帕可千金难求,是提前浸过药水的,带着它过去便不会受到异味的干扰。”
说罢,杨羡风又揽着萧缙的肩膀安抚道:“别怪哥哥不多准备两条,这也是我花了重金向琼剧阁买的,他们太抠搜,只愿意卖我两条,自然要先紧着美人用。”
萧缙掰开肩头的手掌,不悦道:“男女授受不亲,杨将军自重!”早知道方才那药丸不给他吃了,倒真是不如喂了狼狗。
徐半娘将那条丝帕递给寒无衣,道:“眠眠,你带上这条丝帕。”作为长辈的,她什么苦头不能吃些,可要是让自己的小辈受苦受难,自己在一旁得益,心里总是过不去。
寒无衣推拒徐半娘的好意,从衣摆上撕下两块布,递给了萧缙一块。好在这一路什么穷山恶水都走过,也不差这处死人坑。
“绵绵?这是你的小名吗?”杨羡风一双丹凤眼愉悦地凑过来打听,“可我看寒女侠哪里绵柔,这小名应该换成刚刚,烈焰刚强啊——”
杨羡风忽然痛呼一声,满眼委屈地看向徐半娘,似乎控诉不满。徐半娘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威胁道:“我劝你少打听我们的事。”
以免杨羡风再开口问一些不着边的话,徐半娘主动提及野外茅店的那个异族少年的事情,道:“眠眠,我们离开后,那个少年你是如何处理的?”
听到是夜半探香闺的异族少年,杨羡风的耳朵灵敏竖起,生怕错漏一丝信息。寒无衣道:“我封了他的穴位,短时间内冲不开,等他恢复行动之后,便自行离开。”
杨羡风双臂枕在脑后,一双丹凤眼揶揄看向萧缙道:“寒女侠何必如此绝情,我看那少年对你一往情深,理应邀请一起上路……欸!萧缙,你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萧缙淡淡看了他一眼,警告意味明显。
可杨羡风却散漫扬眉,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道:“你说呢,萧——缙——”
萧缙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语气温柔地开口道:“我以为杨将军只是爱沾花惹草,却不想对少年之流也如此钟爱,怪我未能及时察觉你的深长意味,不然定会再三邀请少年同行,好过现在听你频繁试探寒无衣。”
杨羡风泛起一阵恶寒,骂道:“萧缙,你浑说什么呢?老子根正苗红的一个大老爷们,被你说的像钻兔倌的骚鞑子一样。”
两次试探都换来自讨苦吃,杨羡风悻悻闭嘴老实地跟在人群后面,也让这一路上少了些聒噪吵闹。
道路两旁的田野早已荒芜,被茂密的杂草疯狂占据着,带着一种诡异的生机感。偶尔有几具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越靠近死人坑,空气中的腐臭味就越发浓重,那是一种黏稠的,腥臭的味道,像是无数只腐烂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试图抓住活人的喉咙,萧缙四人不得不拉起丝帕捂着口鼻,落在后面的寒无衣,攥着衣角的指尖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