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嘴下留情。”
“棋盘之中,只要生死未定,半子亦可反败为胜。”
“天命而已,我萧缙反得,也救得。”
“少女”模样的萧缙,站在那里淡淡地开口说出这几句话,在周围野狗撕咬咆哮声中,树梢乌鸦掠鸣声中,一股诡异的寒颤爬上了杨羡风的背脊。
“好。”杨羡风咬碎牙齿含血吞,道:“我救她。”
萧缙道:“那就辛苦将军传信鹿城重新布局,另外,提醒你一句,这封住的穴位硬冲不得,除非我用银针疏导经络,否则你这辈子只能是个废人。”
杨羡风还硬撑骂道:“废人好啊,和你这个废物刚好一样,只是萧缙,你可想清楚,鹿城这一趟要是输得干净,我大不了回瀛洲大营当个脂粉堆里的废人,可你,就真的没命了。”
萧缙指尖几根带毒银针刺在杨羡风的几处穴位上,如虫钻心的疼痛密布全身,淡淡一笑道:“不劳将军提醒,萧缙时刻不敢忘。”
床前三人对于此前的事情都闭口不谈,寒无衣索性不再问。
反倒是杨羡风一直记恨着那毒针扎在身上的滋味,骂道:“料想这小子藏拙,没想到是个疯了谁都咬的野狗,老子长那么大就没这么狼狈过!”
徐半娘冷瞪了他一眼,催促道:“行了,别在这埋怨了,赶紧找些清粥素菜来。”
杨羡风剜了萧缙一眼,甩袖离开。
寒无衣好一番安慰担忧自己的徐半娘,并对她说:“半娘,我有些话想问萧缙。”
徐半娘明显想多了两人的关系,以为是追问方才的事,便含笑揶揄道:“行,那你们聊,姨出去给你做些好吃的。”
门吱呀的关上,只留旁边的一扇窗时而吹进些许微风,卷起了床前的纱幔,露出半张冷峻的眉眼。
寒无衣声音沙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缙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关于那场噩梦,那场屠杀,她从未透露半分死死的压在心里,别人直道她满身萧索凄寒,是身世之仇,却不知那仇恨的背后,还有更疮痍不堪的故事。
“野外一次,你梦里喊出的,当时……就你我两人,我没办法,探穴索魂。”萧缙轻轻地开口,不敢回头看她的眼睛。
寒无衣气极反笑,压着怒火道:“老鹤颜教你的好本事,都用到我身上了!”
“我只是想救你,当时你——”
“当时你可以刺我穴位令我昏睡,你也可以逼我醒来,不过损害些身体,我寒无衣残破之躯,早就千疮百孔,毫不在意!可你偏偏想要索魂,令我浑噩,将湮灭在心底的事情诉之于口,告知与你!”
寒无衣忽然轻了声音,荒唐一笑道:“萧缙,你探究我的过去太多了,对我,也生了太多不该有的心思……”
萧缙站在窗下,大半眉眼掩在阴影里。
半帘床幔,挡在两人之间,死寂的沉默,不知是嘲笑谁的自作多情?
离开之前,萧缙终于还是说出了压在心里很久的那番话:“那不是你的错,历史不可能把错误和罪过堆到一个人的头上,我们无法站在终局的位置,看清楚未来的走向,彭城注定要被屠戮,你只是刚好站在那个历史的节点,做出了判断。只是刚好,万分之一的概率发生在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上,而不巧的是,你在那里。”
寒无衣的眉头拧的越来越紧,她抗拒听到任何关于彭城的只言片语。
“还有……寒无衣。”
“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却不能允许,别人也不在意。”
萧缙不再回头,径直离开了房间。
走下楼梯,刚好碰上环胸抱臂靠在屋檐墙角的杨羡风,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戏谑道:“呦——一片好大真心放在眼前,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
似乎觉得这样挑衅不够,还故意凑近在他恼怒泛红的耳尖吹风道:“萧缙你贱不贱啊,上赶着喜欢一个老女人,抛弃鹿城的大业——”
萧缙回头冷瞪他,道:“我有大业吗?”
杨羡风啧了一声道:“本来也许能有,现在恭喜你了,大业和女人都没有了。”
萧缙懒得理他,径直离开了屋檐下。可杨羡风却死皮赖脸跟着他身侧,又是揽肩哥俩好的模样,循循善诱道:“你说你图什么?也算堂堂倜傥少年郎,喜欢什么样的哥哥给你捞不到,姑娘?女人?妇人?就说咱们瀛洲大营的舞姬,那腰肢软得——”
“你烦不烦?”萧缙打断他喋喋不休。
可杨羡风还偏来劲儿了,故意挤兑道:“她比你大那么多岁数,身材,样貌,钱财,要什么没什么,还指不定都跟谁睡过了,哥哥我可是听说,江湖百晓生跟她关系匪浅,姘头传闻满天飞,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她跟谁睡过,关我什么事情?”萧缙不耐烦推开他,走哪条路都有杨羡风堵在前面。
杨羡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道:“怎么?你小子还是搞纯爱那一套?”
“杨羡风,我劝你少管我的事。”
“呦呦呦,小狗崽子还生气,在哥哥我底线上蹦哒几天了,还不许我损你几句!”
萧缙推开他冷着一张脸离开了,留下杨羡风望着萧缙的身影讥笑道:“这小子,就是没吃过好的,等哪天哥哥带你开了荤,还不信这花花世界不能乱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