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梦很短,距离上一个梦里教琴学琴过去的时间也不长,他梦到了宋夏宜高考之后。考得中规中矩,没比平时差,也没有多好,其实分数不够传媒大学,但是他的妹妹还是很郁闷很担心很气愤,总怀疑宋夏宜要动关系跟她哥进一个大学。
其实他上大学后和宋夏宜见面就少了许多,毕竟他不是每天甚至每周都回家。她高考结束时,他还没有放暑假,人没见着面,关于她的不满却日日在电话里听陆含青喋喋不休着。
在梦里的时候,他听着妹妹抱怨的同时在想,青青可别跑去隔壁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吧。
也是在梦里才想到的,当年的时候,他只在电话里敷衍说不会的你别瞎说她没有缠着我。他压根没有想过宋夏宜会报他的学校,潜意识里,他觉得她应该要去学文学或者历史。
直到他要放假的前几天,他才终于不用再听陆含青的抱怨,她在电话那头喜气洋洋地说宋夏宜不去你们学校啦,她报林业大学英语专业,她一个从小讲英语的居然又跑去学英语。
陆屿桥在梦里和当年的现实里一样意外,这个专业选得可谓随性至极,大约是抱着不费力的心态报的。
暑假里,他没有见到宋夏宜,她去了祖父母那边,一待近两个月,直到快要开学,她才回到京安。
陆屿桥觉得她发生了一些变化,可能是许久不见她长高了些,又或者是她在酷热的南方晒得狠了,皮肤发红。她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卸行李,对路过的陆屿桥和李施煦打招呼,客气地笑,也有些拘谨,似乎长时间没见变得生分了。
好在李施煦在场,他很熟络地上去帮她拿东西,问她:“你脸上怎么回事,红成一片了。”
她还在笑,声音很轻,说:“晒伤了。”
“抹药了吗?”李施煦接着问。
“抹了。”她回答。
李施煦点点头,又问:“你的头发也是晒伤了才红红紫紫的吗?”
她笑容更大,看起来非常开心,摇头道:“我奶奶帮我染的,她手艺是不是还可以?”
李施煦笑说可以可以。
整个过程,他都像个旁观者,没有上去搭一把手,也没有和她说话,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她推着行李箱进屋。
但是她在关门之前回头对他笑了一下,那时候她还没有完全长大,也比现在胖些,脸上的线条十分柔和,笑容更是真诚明朗,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不似现在,视线对上她就笑,像启动了什么自动挂上微笑面具的系统。
他在梦里回以笑容。
直到醒来,他都在遗憾,遗憾时间为什么不能永远停在那一年,那时候他们不是夫妻,即便关系不如青春年少时亲密,至少也是可以相视一笑一起长大的朋友。
不像现在,他们之间隔着千万重山,各怀着一颗伤痕累累既不能相互理解也无法靠得更近的心。
陆屿桥难得的不想起床,他醒了,但是不想起,宋夏宜在他身边睡得很熟,背朝着他,铺开在枕头上的头发早已经全干。
七点多,李施煦发消息喊他吃饭,他拒绝了。八点半,纪尔希喊他去游泳,他也拒绝了。
结婚之后,他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只想永远这么躺下去,最好宋夏宜不要醒,他也可以再次睡着。
他希望可以继续梦到从前,让他能在那些消逝的过往生活里,寻找父母的身影和声音。
那时人生不荒诞,他还有希望找到活着的意义。
然而时间不停生活不停,九点左右,宋夏宜醒了,房间里黑漆漆的,她还以为又醒得很早,看到时间过九点,狠狠吃了一惊,这个点陆屿桥怎么会还在睡。
陆屿桥在她翻身找手机的时候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抬手打开灯,问她时间。
宋夏宜说九点,接着不知为何有些着急地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如昨日一般阳光普照晴空万里。一两分钟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陆屿桥:“你还要再睡会儿吗?”
陆屿桥摇了摇头,跟着掀开被子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