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震荡波心里怎么想的，他就因为我和清扫机聊天晚了几分钟吃饭，就故意把能量加热到滚烫，看我吐也不敢吐，咽又咽不下去，表情复杂地跟他对视。

第二种解释，他搁那例行对能量进行加热工作，结果光听我们讲话，忘记暂停程序导致温度过高。再久一点能量估计要成沸腾的岩浆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高温变质毒杀我。

还有一种阴谋论，为第一种可能性的变体——他看透我是个精神汽车人了，于是故意要把我烫出食道癌，为霸天虎铲除叛徒。

我没法从那张灯泡脸上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震荡波也没有开口解释——难道只是因为他是热血青年所以理所应当烫我这吸血鬼一嘴大泡？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那顿饭我吃得小心翼翼。清扫机走后震荡波像没事人一样坐回操作台前看数据，我就跪坐在他的大腿上抱着他的手继续吃饭。

能量从完全没法碰的滚烫降低到了不会损伤口腔黏膜的高温，我喝一会儿歇一会儿，上牙膛痛得像有火烧，只能把全麻的舌头狗一样吐出来晾着。

其实为了追求效率，平时我在进食时都是由震荡波主导，就像给插胃管的病人用针筒推食物，管你愿不愿意什么时候愿意。震荡波不会让我把他的手当吸吸冰一口口嘬，进食速率和分量都是饲养员说了算。

只不过这次，消极怠工的震荡波不喂了。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鬼才信他会让我只把他当成个能量中转站，对驯养员来说，喂食的艺术也很有讲究。

“震荡波大人？”吃完饭，我低着头小心地抬眼看他。

震荡波正把一次性吸管从炮口卸下来丢进废物箱，闻言一个猛低头，金色的光镜提了好几个亮度。

“大波。”我对他呲牙一乐。

震荡波继续盯着依旧在他怀里端端正正跪坐着的我，光镜慢慢暗淡，回到平日稳定的状态。

我把自己的露齿贱笑收回去，变脸和翻书一样快。他伸手穿过我的腋下，拎猫狗一般将我提起，从他身上放回到地面。

这事就这么试探着过去了，当我上牙膛起的泡不再疼了之后，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我到底还是没有看到光伏猫是什么模样。

清扫机再次来找我时，手里拿着一颗西瓜大小的黑色矿石。他说光伏猫不见了，可能掉到废墟缝隙里死掉了，也可能还在某些未知的地方活着。

就算是活着跑了出去，因为缺少光照它也坚持不了多久。但对它的结局而言我们不得而知，现在它成了薛定谔的光伏猫，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了——就是不可能像之前他说的那样做宠物陪伴我。

这颗石头是他挖到的新礼物，他说很像我的眼睛，特意送给我。它的分量不重，我单手就能托起，表面坑坑洼洼，不算光滑却也不带锋利的边角。

它只是很黑，不掺半丝杂色，透光性不错。如果类比的话，很像地球上的石英结晶体矿物。

“……谢谢。事实上，在人类之间，大家会觉得黑色的虹膜让双眼无神，使人气质阴沉可怕，视觉上极不和谐。”

清扫机把那颗矿石洗净放在了我从地球带过来的纸箱里，和那一堆威威周边背靠背。他抬头看向我，似乎能够感受到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我的双眼，他疑惑道：“不好看吗？”

“我没觉得奇怪啊，我很喜欢小塔光学镜的颜色。”

我低头看着纸箱里占了大半地方的矿石，笑说：“我这不是光学镜……不过也差不多了，吊钩和震荡波可以随时更改我虹膜的颜色，这事再也不能造成困扰。外貌、身体素质都是可选项了……哈哈，清扫机，用你们的话讲就是我可以随意更换机体配件啦。”

“你都没怎么更换过涂装。”清扫机打量我身上穿着的衬衣长裤，和那件背后有个巨大霸天虎标志的外套。自打登陆赛博坦就是这一身，洗好晾干缝缝补补继续穿，我就像永远不会换装的动画角色一样保持着固定的形象。

我对他摊手：“你也一样啊。”

清扫机的铲子尾巴晃了晃，似乎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我是组合金刚，我不可以更换涂装。”

假如大家都换来换去，难道他们挖地虎要组成一个巨大的、花花绿绿的大力神吗？

“你已经足够帅气拉风了——如果哪天你想换新涂装，我能帮你说服其他成员一起换哦。”想象出东一块红西一块紫的大力神，我不禁发笑。

上次的小插曲很快就被解决，我秉持着“霸天虎不需要朋友”的态度重申了自己威威狂热粉的身份，表面态度自己应该满脑子威震天和时空桥，除了忠诚就是逻辑。

但我依旧总是和清扫机说我们都是好兄弟，兄弟之间相互认可是应该的，这让他和我相处的时候自信了很多。

清扫机没有质疑我的话，在挖地虎们竣工离开前，我几乎用尽浑身解数在他们面前刷存在感拉近关系。在铲土机身边打杂帮忙的时候，我跟他学到了不少设计和建筑的知识，那完全胡诌的时空桥如今倒是有了点造型的眉目。

如果真让我来设计研发建设，我必须要狠狠花上一笔预算，整出一个无敌霸气拉风的超大复古蓝色电话亭矗立在茫茫宇宙中央。

“你就像我的迷你金刚！”铲土机在我累死在他身上之前发表了重大言论，听得蹲在轮式装载机上活动颈椎的我热泪盈眶，拍拍他的车身大呼“别管兄弟以前做啥，现在兄弟就是最强土木狗。”

是的，我已然向着新时代全能型霸天虎奋斗，震荡波忙着工作忽略我的全部时间，都被我拿来和挖地虎们泡在工地上了。没有什么安全帽、防粉尘口罩，我把那件珍贵的霸天虎外套脱了就肉身上阵奔赴战地。

关心我会不会因此翘辫子的只有清扫机，其他挖地虎都一致认为，就算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故，吊钩也会把我治好的。

……我拿你们当兄弟，你们就拿吊钩当我的工伤保险？

事实证明，这份保险早晚还是派上了用场。

“吊钩，你现在可以说：‘怎么，医生是我不满意？’”

墨菲定律，零防护进工地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我光速挂彩了。

彼时我正躺在拖斗身上——自卸卡车的货厢里——好心的拖斗愿意充当临时医疗床，而我被高空坠物砸破的脑袋血流如注，吊钩的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托着它。

“吊钩……时间机器是不是被砸坏了？”身下的拖斗犹豫道。

吊钩托着我脑袋的手稍微动了动，我的头就跟着上下摇动，立刻因牵扯到伤口而疼得皱眉咬唇，这反应却让他笑了起来：“坏了我也会修好的。”

拖斗的车身通过小幅度的颤栗，像手机震动般动了一下，这种抖动传到我身上，那意思就像他作为人形时拍了拍我：“她都说胡话了。”

“我没说胡话，小可，我只是脑袋被落石砸破了，现在有点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