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斗一向温吞低沉的声音拔高起来，情绪也有了明显波动：“不，时间，别叫我小可！”

“小可。”我用手指抠了抠自己躺着的坚硬合金板——大概会让他觉得像挠痒痒——又指向身前正在拿出医疗器械去治愈我头上伤口的起重机医生，“汉克。”

我的手指尖指着他的脸，眼睛就顺着那条线盯着他方方正正的头雕。很快吊钩的脑袋就开始重影了，我却还是指着他，瞪大眼睛仔细要把这两个影子聚合起来，就这样舒展着一根手指头。

吊钩俯身，灵活地将那对他而言迷你的装置连接到我头上，再启动开关设置参数，如此精细的操作对他而言却不在话下，丝毫没有碰疼我。

我抬手点上了他胸口的紫色霸天虎标志，触感凉凉的。

“麦加登，哈哈。”

哈哈，拖斗就是小可，吊钩就是汉克，威震天就是麦加登……擎天柱？他叫无敌铁牛。

于是我用指尖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抬起，动作东倒西歪，让人看了分不清这是在给谁送飞吻：“无敌铁牛，我爱你！”

我现在的表现和平日相去甚远，语言混乱头脑昏沉神情呆滞，要说没病那是不太可能。

拖斗这次没有震动了，也许怕打扰到吊钩的救治，但他这回语气肯定了很多：“吊钩，时间机器坏了！”

“嗯嗯。”吊钩专心致志投入，心不在焉地回应。

他就伏在我身上，弯腰操作着医疗机器。冰冷的磁场近在咫尺，金属组成的庞大身躯倾天般压下，遮蔽了所有视线。压抑与胆怯都会在狭缝中滋生，这种情况下我应该畏惧的。

可惜做过两次手术，被更多赛博坦人围着开刀焊接过，我已经习惯了。

完美主义的医者目镜明亮，视线从我的脑袋上的仪器移向了我神情恍惚的脸，似乎笑了一下：“嘿，拖斗问你呢，我们的时间机器真的坏了？”

开关击发，治愈射线扫描我流血的伤口，灼感与痒意从头皮传来，机器运作的嗡嗡声使我开始耳鸣，但很快我晕眩的大脑和模糊的意识都恢复了清明。

“喔，吊钩！”我立刻收回了自己点在他胸口的手指，高情商地转而用手背抹去从额头流到眼睛里让人感觉难受的血污，假装无事发生，“我当然没坏，我现在感觉很好，谢谢你。”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胜券在握：“当然，你就算被砸得脑袋烂掉了，我也能在这儿给你修好——何况只是有点小小的脑震荡。”

吊钩动作利索地将仪器从我头上摘了下来，放进了他装载在身上的医疗模块中的一个小箱子里。自从医过我之后，他的身上就随身携带着专门用以给TF操作的人类医疗工具。

“好了，你现在就和新的一样，起来去把人类能量液洗干净，铲土机那边还等着你做测绘。”

“……”

双手按在拖斗冰凉的合金车厢板上，我支起了上半身，坐在那里有些犹豫地看着吊钩——不是吧？人都差点砸傻了，无缝衔接下一班就算了，还让我继续拿你的出诊费当工伤保险呢？

吊钩抱臂，低头盯着我：“怎么，医生是我不满意？”

“……”

“满意满意，五星好评。”我立刻低头，掩饰抽搐的嘴角，结束了自己妄图通过犹豫的视线进行的暗示，连滚带爬地让拖斗把自己卸了下去，奔向最近的超声波清洗器。

于是这般，第二天我再来工地厮混当免费劳动力的时候，脑袋上就多了一只头盔。

这头盔还有点说头，我先是自己着手做头盔，制作中就不可避免地引来了震荡波的关注，面对他疑惑的眼神，我面不改色地搬出了无懈可击的理由。

“大波，我注定是要做覆面系的人，既然某天要去博派卧底，在此之前我所有信息都要隐藏好不是吗？”

“吊钩可以随时改变你的面部结构。”

震荡波回答的很快，语气平稳，咬字还是像往常那样特别，尾音沙哑。

“……”

我以恳求的眼神望着他：“我想保留我的原始外貌，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偏差，看着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人类会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的。”

震荡波沉默着，似乎在反问，难道以你的心理素质连这都无法克服吗？

“……”

我移开视线，对着手里的头盔发呆，试图说服自己接受现状的时候，他却忽然改口同意了。

“好。我会留下你的原始模型，如果以后需要克隆再生，也会继续采用这套参数。”

他看了一眼我那简陋的全包裹式头盔，除三百六十度可单向视物之外没有亮点，甚至连传声和透气都做得不够好。

“四十八小时后，我将给你新的覆面装备。”

这算是坏事中值得高兴的好事了，我能合法拥有一件随身携带的高科技装备。

稍微提起精神的我立刻期待地和他聊起了有关外型设计的需求，大体翻译过来就是希望他能照着TFP声波的头雕造型整。

浅cos一下屏幕脸帅哥，那多高端大气上档次，让其他人看了就心里发怵，充满了声波式优越。

“……”

亲手揪出这条小漏洞后，我算是向那无底深渊又义无反顾迈出一步——这算投名状吧？

毕竟从这之后，为了留住我的外貌，我失去了袒露面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