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斯也跟着停下,眉头微蹙:“哪里不对?”
只见薛长平静静立在墙角下,仰头望着夜空,神情凝重,似在细听什么。
努斯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又左右打量,四周空无一人,静得很,不见哪里奇怪。
薛长平向前走了两步,脚步轻微,却在空旷巷道中被放大得仿佛踩在了耳膜上。
无风,无声,连一片叶子落地的响动都听不见。
努斯心头一跳,追问:“到底哪里不对了?”
薛长平缓缓转头,漆黑的眼瞳沉静如深潭:“这一路,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努斯一怔,回想片刻,摇头道:“没有,夜里很安静。”
“所以才不对。”
“什么意思?”努斯愣住,“夜里安静不是很正常?有太大动静才奇怪吧。”
“正常的夜是静的,但不是死的。”薛长平语气低沉,“上次我来渃水城,也走过夜路,夜里三更,婴儿一般会被饿醒开始哭闹,隔几条巷子就能听见隐约的婴儿啼哭声,还有猫叫狗吠。”
她顿了顿:“而今晚,我们从外城走进内城,穿过十几条巷子,却一声不闻。这不是静,而是寂——死寂。”
薛长平看着努斯缓缓道:“若一整座城都陷入了死寂,难道没有蹊跷吗?”
话音落下,努斯终于察觉出异样,寒意瞬间顺着脊背攀了上来,喉咙一阵发紧。
“那咱们还进府吗?”
“进。”
薛长平话音刚落,努斯便目光向上准备翻墙。
薛长平一把拉住他,指了指墙角一处小洞:“别翻墙,从这儿钻进去。”
努斯一愣,顺着她手指方向蹲下身拨了拨杂草,还真是个狗洞。他也不多言,第一个钻了进去。
薛长平紧随其后。
身前的努斯刚钻过墙洞,却脚下一绊,踢到什么东西。
他一惊,定睛一看。
——是一条黑狗。
蜷成一团,毛发打着卷,却没了生气。
他皱眉,脱口便道:“这府里怎么有条死狗?”
死狗?
身后的薛长平闻言目光一闪。努斯还没反应过来,见薛长平已奔进院中一间屋子,连忙追上。
屋门被猛地推开,门轴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
门打开的下一瞬,两人皆愣住了。
只见房梁上吊着一具女尸。
借着屋外的光,隐约可见,女人的年纪差不多五六十,身上华丽衣饰看起来是个身份尊贵的妇人。
努斯愣了片刻,转头看向薛长平:“这——”
薛长平还没来得及回答。
“咻——”
忽然一道火光自东北方向升起,划破夜空。
紧接着,“咻——咻——咻——”,又是三道信号,自不同方向同时响起。
努斯惊道:“这是我们先遣小队的信号!按计划,这信号意味着四处哨岗都已经被我们控制,可以发动攻城了——”
话未说完,薛长平已经走出屋门,边走边道:“不对。”
努斯紧跟:“怎么又不对?不对什么?信号都发出来了,不正说明——”
“太顺了。”薛长平冷声打断,眼神沉如深井。
她转头看向努斯:“你的信号筒呢?”
努斯立即掏出:“在这。只要放出信号就等于默认安全。”
薛长平语速飞快:“先别放,赶紧找人。一定找到左知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她直奔主院而去。
穿过几道回廊,刚到正院门前,大门竟“吱——”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只见一名青年男子忽地现身门口,手中提着灯,见到院中打扮异样,面容陌生的薛长平不禁错愕。
只一瞬,他惊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薛长平亦警惕地盯着他。
青年一怔,下意识向前一步:“这是我家!你是怎么——”
话音未落,
“嗖——!”
一道寒光破空从他身后骤然袭来,直取要害!
“小心!”薛长平低喝一声,身形猛然一动,迅速将青年一把拽开。
“嚓!”几乎同时,一侧的努斯出手极快,袖中激射而出的短箭与来袭的利箭在空中撞击,火星四溅。
利箭偏斜,狠狠钉入门边的木柱,深没三寸,余势未绝,震得连门板都颤了两下。
那青年眼睁睁看着利箭从自己耳边掠过,愣在当场,面如死灰,甚至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
“发什么呆!”薛长平怒喝一声,手一伸,拽住他衣领便往侧廊拖。
青年踉跄着跟着她冲了出去,惊魂未定,嘴里还不忘问:“你……你到底是谁?”
他边跑边挣扎,可对方力气竟出奇地大,他一个大男人竟甩不开一个矮他一截的女子,被拖得几乎飞起。
“闭嘴——”薛长平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青年被这不耐烦的语气震得一怔竟也不敢再出声。
薛长平精神高度紧绷着,一手死死攥着青年的领口,一边目光犀利地巡视四周,警惕任何方向的暗箭。
刚才那一箭的尾羽她瞥得分明,熟悉得令人心寒。
乌尔塞说得没错——这批埋伏在城中的人,极可能就是屠了小镇的同一批人。他们杀完了小镇的人,最后潜伏在这渃水城里。
那屋梁上自缢的女人衣饰华贵,很有可能就是左知政的发妻。
而眼下这个还未回过神来的青年,十有八九便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