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胡子倒是跟蓝若烟说了几句话:
“若烟姑娘,老儿要先去处理这些药材。劳烦你照看好小云主,有问题找虎黑就好,他一般都在前院守着。”
虎黑是那个中年男人。
几人收拾那滩血,几人搬弄药材,层层布帘被放下,不一会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蓝若烟和姬云,以及昏迷不醒的小叶主三人。
屋子沉默了近半个时辰。
姬云原本等着蓝若烟来问东问西之类,最终却撑不住酸涩的眼皮,趴在自己姐姐的床头睡着了。
小丫头的呼吸声绵长,蓝若烟轻声上前,探头进床纱内。
只见,里面躺着一位女子,面色苍白,脸庞瘦削,唇瓣有些发紫还沾着黑血。铺在枕头上长长的黑发里夹着十几根雪白的发丝,眼尾有不显眼的褶皱,看着约莫三十好几。
蓝若烟顿了顿,细听周围的响动,除了两姐妹的呼吸声再无其他,这才伸出手指去探小叶主的脉。
这一个月她在李卖药铺子里抄方子,李卖药很喜欢她干事利落,安静不多嘴,知道她爱书还允许她看家传的医简,都是他祖上看诊累积的手稿。
不过他可没想到蓝若烟竟将这些医书都看进去了,还学了几手,现在跃跃欲试。
书是一回事,上手却是另一回事。
她回忆看过的医简,试图将小叶主的脉象与记录过的病症对号入座,但是失败了。
“是了。”蓝若烟恍然,心道,“小叶主是中毒来着。”
但是李卖药家里医毒的出诊记录很少。
她收回手,将小叶主的手放回被子,眼睛在床上转了一圈,把在床尾的小被子抱出来,盖在趴着睡觉的姬云身上。
小丫头睡的很安心,都流口水了。
蓝若烟笑了笑,跪坐到桌案,回忆那些药材。
奇怪,那些药确实珍贵,也能治很多病,但是有些药性相冲,显然不能一起用……而且以熊胆为药引,她在李家的医简上没见过。
这方面她并不精通,索性放弃思考。
看着熟睡的姬云,蓝若烟突然想到:姓姬……姬云、姬叶……难不成是周王室的人?她们来边境干嘛?
这边境几城虽说中原话,但并不属于中原和周王。这里的人都是前朝遗民后裔,不愿归属周王或者任何一方诸侯,土地小,收成少,离王城又远。因为得利不大,周王不想派兵,劳民伤财。
姚城的城主府是空的,上一任城主因为五年前饥荒,城民惶恐,从哀求城主到指责唾骂城主不到两日,那城主不堪重负,不知何时逃离了姚城。
府上值钱的物件都被抢空。
据说轩辕这伙人来的时候,驱走了住在这里的乞丐,卸下十几辆马车装载的器皿家具一类,还自掏腰包在城里买了好些东西。光是打扫这杂草丛生、灰尘遍是的府邸就花了整整两日。
想着些事儿,屋内屋外静得很,蓝若烟不知不觉间就在桌案上趴着睡着了。
过了好些时候,她被人轻轻推搡着叫醒,小丫头姬云凑在她耳边,叫道:“吃晚饭了,夫子。”
屋内的光线昏暗很多,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揉了把酸麻的小腿,问她。
恰巧,虎黑掀起布帘,探身粗声道:“太阳要下去了。”
蓝若烟看向他身后,只见门口原本遮着的竹帘挂起,外面光线比屋内亮上一分,隐隐可见昏沉日光,但眨眼功夫,那日光也没了。
她站起身,说道:“我该回了。”
“啊?”姬云声音有些失落。
“那可不行。”虎□□,“你是轩辕姑娘带回来的,是咱们的客人,可不能让你随便走了。”
蓝若烟蹙眉,道:“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这样啊,那你吃完饭再走吧。”虎黑憨憨一笑。
在院子地上插着一根燃火的木头,借着火光和天光,蓝若烟和姬云坐在一起吃饭。一反刚刚嘀咕“丑丑女夫子”的模样,小丫头冲蓝若烟笑个不停。
“夫子夫子,你是姚城本地人吗?你们这儿的枣子当真好吃?我还没见过女夫子呢,你看上去这么年轻,是不是还没有成亲啊?”一边说,她一边盘起了腿。
蓝若烟思来想去,一床小被子在眼前闪过,心道,这孩子心思真是单纯,只是帮她盖个被子,便让她卸下防备之心了。
“我不是姚城的,没吃过这里的枣。如今也尚未婚配。”
两个人对这桌子上的菜都没兴趣,吃了少些就聊了起来。虎黑给她们各自端上一杯水。
聊着聊着,她仰头饮水,瞥见天边的明月,回神道:“这么晚了!”
于是对姬云说:“小云主,我就先回去了。”
姬云意犹未尽,道:“好吧,那夫子明天也要来哦。”
蓝若烟站起身,看那明月皎皎,晃眼得很,眯着眼睛向前两步,她身形不稳,扶住桌子,强撑开眼皮,姬云疑惑地看着她,而不远处的虎黑神色不明。
她眼前一黑,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