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不久,中原传来消息——周王崩了。
其嫡长子继位,预备祭天大典,召众诸侯入王畿。可直至立夏,王姬叶都未至帝京。朝野上下非议,新王再派使臣前往边陲九城,竟一去不返。
堂下的使臣五体投地,浑身颤抖,一改方才“王之信使”的嚣张气焰,唯唯诺诺道:“王姬收复前朝遗民,改旧商九城为大周姓,实乃载入史册、流传万世的大功一件!”
他顿了下,瞥眼仍在颈子上的冷剑,哆哆嗦嗦继续道:“先王在世时,常挂念远在边陲的王姬,如今的新王也想念您这位姑姑……”
“呵。孤的这位侄儿,从小就怕孤,”姬叶慢悠悠地说着,“或许是受孤王弟的挑唆,见了孤便又惊又怕,于是至今都不曾见过几面,何来这想念一词?”
又笑道:“你这使臣,方才还洋洋得意的模样,自以为从周天子身边来的,了不得。比孤这失宠、被流放在外的王姬,还要高傲三分!”
“王姬饶命!!”顾不得那剑,使臣下意识连连磕头谢罪,要不是轩辕情收得快,这几下就叫他撞剑上,血溅当场了。
堂下臣子数名,蓝若烟站在首位,垂着眼,心里叹气:这使臣一上来还没说话,主子就令轩辕“杀之”,吓得这人神不在、心不在的。
她上前一步,沉声道:“王上三思!此人系新周王的信使,若是杀之,周王或以为王上蓄意挑衅,恐会发兵起戈。吾边陲小国,民衰力弱……”
“哼。”一声冷硬的嗤声,让蓝若烟住了嘴。
只见姬叶抬手,轩辕情果断挥剑,那使臣瞬间人头落地,再由轩辕情示意,便有人把他的尸身与头颅拖下去。
满堂血腥,众人寂寂。蓝若烟闭眼不忍看,回了原来的站位。
“孤已称王,名号虽还未传至中原,可这边的部落小国,知晓孤前世神女的身份,都纷纷自愿臣服前来朝拜。孤如今就是要得罪周天子,与周王室割席。毕竟,”姬叶面上冷意更深,“按照周礼,女人可坐不得这个位置。当初孤的父王有意传位于孤,但史无先例,素未有女王,众臣反对,此事便罢了。”
她看了眼收好剑、低头站在一旁的轩辕情,又朝蓝若烟看过去,说:“至于行军打仗的事情,你素来舞墨弄文,不晓军事,就闭上嘴,不用多说什么,去涨他人气焰。”
蓝若烟垂首,低声道:“是,臣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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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个月,姬叶就召集蓝若烟等亲信,直言要以此地为基业,自立为王。除了轩辕情和蓝若烟,没人不惊诧。
收九城后,姬叶迟迟不报给王畿九城图和其他城内信息,而是闷头干活,暗地调遣王畿的一些亲信前来,并在中原买下大量奴隶送过来,让他们夜以继日地干活,重修九地城墙和护城河,开辟连通九城的大道,再让她潜伏在中原的军队前来。
等这巴掌大的地儿焕发新生,姬叶才报周王:叶大伤财民,终收遗民失地。此地萧条,百姓蒙昧,叶难堪重负,不知何时受召回京。
这番做法,蓝若烟看在眼里,不难猜出姬叶的野心。但她上了这贼船,身在局中,只能给主子搭把手。
她为姬叶出谋划策,说边陲之外有数小国和部落,皆是崇神拜仙,民智未开,姬叶身世不凡,早有神女临世的传说,可以此做些计谋。
之后,她将姬叶的神女形象融入到当地的神话传说里,亲自写了很多歌谣和神话故事,经人传诵至那些地区,不出半月,那小国与部落的王就派使臣来见。在众目睽睽之下,姬叶举行求雨大典,刚跪天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据说当日雨水甘甜,有百姓门前的枯树受露重生。
使臣们大呼神迹,回去后不久,就有国王和部落首领亲自来访。蓝若烟书读得杂,周边的地方人物都知晓一些,语言花些时间也都学通了。于是那几天最是忙碌,也是最大功臣。
此外,上有内政改革,招揽人才,下有务农耕织,刑法判决,蓝若烟皆有参与,皆有良策,确为姬叶的左膀右臂。
今日姬叶斩杀来使,蓝若烟心里很是不安。
她担心新兴的小国,将被一场战争扼杀。
翌日,她称病不朝,姬叶来看她,她不愿见,想以此表明自己反战的决心。
周王使臣被杀的消息,传回去需些时间,再者山高水远,说他在路上死了,从未来过,这事情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姬叶却不领情,直接罢了她的职位,让她回了最初的位置,继续教姬云念书去。
“你怎么这么犟呢?”轩辕情与她对坐,唉声叹气,“偏要和主子对着干。”
蓝若烟看了她一眼,也叹气,说:“你这些武人,脑子最是一根筋,总以为拿下这城池就是自己的了。可要知道,城其实是死的,那里面的百姓才是活的。眼下还不到一年,九城的百姓对主子的认可还不到一半,民心不齐,要是再打仗,他们就散了。”
但她想了想,又说:“主子当然晓得这个道理。但是她有些着急,可能是急于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吧,我知道她依仗的,该是我先前为她找的盟国。可在大周面前,不过是蝼蚁之众。”
说到兴头了,蓝若烟又讲了现今的许多弊处。
轩辕情听进了这些话,脸色有些难看,蓝若烟一笑,道:“你可把我这些话带给她。”
该说的都说完了,蓝若烟正准备起身送客,小迟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