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回到没有外婆的外婆家，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变得陌生了。

康岐从没见过已为人父的舅舅们，哭得像个孩子，从没见过平日里最有威严的外公，假装端起茶杯喝水，趁机偷偷抹泪。

所有人的反应好像都慢了半拍，不管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会愣神几秒钟，脸上僵硬的肌肉，才缓缓做出反应。

康岐陪着外公，远远地看着外婆的照片，静静地等着天明。

——

去殡仪馆举行告别仪式时，康岐取了几朵白色的小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外婆的胸前，他这辈子可能只会爱两个女人吧，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外婆。

那是他第一次送这个心爱的女人鲜花，也是最后一次。

大厅的投影仪，循环播放着逝者生前的照片，有一张是外婆抱着刚满月的康岐，康岐妈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照片中的婴孩，已经长成了一米八多的小伙子，照片中的年轻女人却已老去，静静地躺在那里。

最终，投影仪关闭，回忆关闭，带着小花的女人被推走，只换回一捧骨灰。

匆匆忙忙的几天，像是一场梦。

可是有时候，又清醒的可怕，康岐明白这次分别不一样，不是暂时的，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回到B市后，康岐好几次习惯性地准备给外婆打电话，可拿起电话才想起，那头再也不会有人接了。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康岐时常回想遗体告别式的场景，假如躺在那里的人是他，他要怎么活这一生，那一刻才不会有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