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楪在屋内翻找衣物,几乎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件合身的白色衣衫。她拿起衣服比划,却发现衣服略有些小,看尺寸,大概是人类十八九岁的男子穿的。
她眉头轻皱,眼中满是疑惑。毕竟,这位慕将军平日里总是身着黑色玄衣,眼前这件白衣,不仅颜色特殊,还被叠得整整齐齐,与周围的衣物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宛楪顿了顿,手停在半空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衣服的布料,心中暗自思忖。她虽不清楚人类的情感和羁绊,但她明白,在一堆相同的事物中,出现与众不同的东西,那必然是极为珍贵的。犹豫片刻,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放回了原处。
然而,身上的血迹却成了难题。血迹干涸,在衣物上留下了暗沉的痕迹。
屋外传来小孩子的呼喊声,那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宛楪心中一凛,这场景,竟像极了人类恐怖故事里的情节。
她来不及多想,目光落在一旁的将军披风上。那披风是厚重的黑色,绣着精致的花纹,她伸手将披风拿起,轻轻抖开,披在自己身上,仔细整理好,确保能完全遮住身上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要是回头这人怪罪,嫌她弄脏了披风,自己便拿沾了他的血说事,说这让士兵们心生猜疑、胡乱揣测,以此理由搪塞过去,想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念及此,宛楪忍不住在心底叹口气,暗暗祈祷这个动辄发怒的“煞神”,这次可千万别一不高兴就想掐死自己。
宛楪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这人实在是古怪至极,行事风格和常人截然不同,宛楪认真琢磨,只觉得他大概是脑子出了问题。
人类传承千年的文化,礼仪教化,怎么会孕育出这样性情乖张的人?
宛楪来到外面,这身装扮瞬间引起了士兵的注意。士兵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眼中的怀疑毫不掩饰。
但奇怪的是,士兵似乎并不担心自家将军安危,而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眼神看着宛楪。那眼神里夹杂着些许轻蔑,士兵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嘀咕,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真没想到,他们竟已经发展到了这步田地。”
这异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宛楪身上,令她心里直发毛,浑身不自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她加快脚步,匆匆离开。背后,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还紧紧跟随着她。
“六六哥!六六哥!”远处,一个小孩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乎乎的馍馍,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朝着宛楪奋力奔来,语气中满是急切。
他跑得气喘吁吁,脚下的尘土随着步伐飞扬起来。跑到宛楪跟前,小孩一把拽住她的衣角,胸脯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仰起头说道:“六六哥,你去哪儿了呀,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宛楪身上,看着那一身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装扮,眼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六六哥,你身上这衣服哪来的啊?”
宛楪神色平静,目光随意地扫向别处,随口敷衍道:“从别人那儿抢的,待会儿人家找过来还回去就是了。”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而是把手中的黑馍馍递到宛楪面前,脸上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
宛楪轻轻牵起小孩的手,带着他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放着几个盛水的容器。宛楪看到,不远处的士兵们也正聚在一起,分食着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食物。
她的目光落在之前中毒的人身上,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原本那些中毒者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如今脸色竟明显好转,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生气。
宛楪暗自惊叹,人类在医药方面果然十分发达,既能治愈破损的心脏,又能解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毒。
正想着,小孩把一杯水递给宛楪。她接过水杯,刚凑近鼻子轻轻一嗅,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六六哥,快喝这个水,他们说只要喝了这个水,身体就会变得很健康,我跟你说。”小五蹦蹦跳跳地凑到宛楪身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带着因为奔跑而泛起的红晕。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那些中毒的人喝了都不再吐血了,不过这就是井里的水啊,怎么会有这种功效呢?”小五一边嘟囔着,一边挠了挠头,满脸的困惑。
宛楪接过水杯,刚放到鼻尖,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钻进鼻腔,她心里一震,错不了,这是宛楪花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拧起眉头,自己现在没有法力,根本造不出宛楪花。军中要是其他人有,早就拿出来救人了,可这水里只有一瓣花的效力。
她心中不禁泛起疑惑,会是自己给慕酌的那朵吗?他会这么大方?脑海中浮现出慕酌平日里杀神的冷血面容,实在很难和眼下的善举联系起来。
“六六哥,六六哥,你在想什么呢?”小五见宛楪半天没反应,伸出小手在她眼前使劲挥了挥。这时,宛楪才注意到,小五的胳膊和膝盖上多了好几处擦伤,伤口处还渗着血丝,显然是刚才和那些比他大的人争抢食物和水时留下的。
宛楪心疼地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阿已的头说:“阿已,这地方十分危险,你一个小孩子,得把心思放在怎么活下去,别再跟那些大人打架了,多危险啊。”
阿已听了,嘴巴立刻瘪了起来,眼眶也微微泛红,委屈地说:“可是如果我不抢的话,他们就不会给我们吃的。以前六六哥你出去,有什么吃的都想着带我,可我不能总靠着你呀。要是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没有了。”
宛楪垂眸,沉默不语,阿已的话像重锤敲在她心上。她没有说话,这是人类的纷争,她不想过多干涉。
脑海中又突兀浮现出慕酌倒在血泊中的样子,鲜血在地面肆意蔓延,晕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慕酌的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极力挣扎,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那副景象,真是可怜又可叹。
时间在混乱与紧张中悄然流逝,宛楪守在营帐外,看着士兵们匆忙往来,听着远处传来的哭声和伤者的呻吟,心中五味杂陈。她时而抬头望向天际,时而又将目光落回营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内传来细微的动静。慕酌缓缓转醒,只觉脑袋昏沉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处关节都像是生了锈,难以转动。他强撑着坐起身,动作迟缓而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目光在营帐内搜寻一番,发现那些受伤的士兵正安静地躺着。他们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过,布条层层缠绕,将渗血的创口紧紧裹住,显然有人已经处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