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拍掉了指尖糕饼渣子,随意翻弄了一两套,说:“要云锦,听着名字好。”
“好嘞,您稍座,小的去给您挑花色,快来给这位爷斟茶。”
寒酥摆摆手,说:“不必,要两套暗色的衣袖不要过长方便行走江湖,绣饰也简单些就成。”他又叫住往里间去的掌柜说道:“另外,再给我挑两件儿,妇人穿的,杏黄、柳绿、雪青都成,主要是保暖舒适。”
掌柜看见寒酥从钱袋里掏出的银子,脸上都堆起褶子,连连应下。量过他身尺后,就去库房一齐翻找出来,得到眼前小少爷的肯定后,才打包好后递给他。
寒酥提着衣鞋,出了布庄往对面的饭店去。进了饭店,又招呼小二打包了三两炖牛肉,一壶糟烧酿,两三碟青菜后才心满意足的回皇恩堡。
阳春街有小巷数百条,青砖绿瓦掩映在红梅绿柳之中,檐下莺燕成群,隐隐尚能听得琴音。高御史的宅子在最东面的折智巷里第三家,孙承宣勒马翻身而下,长赢早就在此等候,吩咐家丁上前牵马,自己则引孙承宣往书房去。
“封太尉的事情,舅舅知道了吗?”
长赢答:“中丞已知,眼下正破残局,已侯您多时。”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杉木长廊一路深入后院。过了垂花门后,紧接着就是怪石嶙峋的假山坐落在苍翠的松柏之间,绕过池畔的翼亭能见着凋敝的梅花树,和垂条的金丝柳。
孙承宣不语,静静听远处琴音。沿着青卵石小道,往西走就看见月洞门下持刀立着三五甲卫。
长赢引他上了台阶,推开屋门后恭请孙承宣入内,自己则后退半步掩上房门。屋内焚着旃檀香,清幽淡雅,左侧雕花香案上放着把古琴。高禾侧坐在罗汉床上,双手笼在袖子里,平静的观看眼前残局,孙承宣不出言语,轻立在一侧。
等手中黑子落定,高禾才清了清嗓子,说:“来坐。”
孙承宣施礼请安,褪了身上鸦色苏绣的薄斗篷,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径直入座。
高禾伸手做请势,将盛放白子的竹筐推向孙承宣,开门见山的问:“侯爷今后有何打算?”
孙承宣从竹筐里摩挲出一颗棋子,盯着棋局忖量片刻落到棋盘里,才开口:“侄儿今日见着一人。”
高禾拿过黑子放到孙承宣片刻前落的白子旁,说:“可是郑家大少?”
孙承宣面无惊讶,轻言道:“看来舅舅早已谋划好了。”
“嗯,”高禾说:“郑家和你二叔一般,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若请他入局咱们胜算到能提高两三成。但这样满腹珠玑之人,邀他入局殊非易事。”
孙承宣长睫轻动,灿若星辰的眸子静观棋局,说:“侄儿与他乃同道之人,郑大少有治国安民之才,不该被妖人蒙蔽利用才是。”
高禾轻笑:“看来当年之事,姚公已尽数告知你了。”
“先生他受托与舅舅,待我如己出。”
高禾说:“姚锋越文若如椽大笔,武可尽动乾坤,大有当年昌辉太傅之盛况,若非他不屑人情世故,哪里轮的上他萧慈川做我南岐太傅?”
孙承宣放下指尖棋子,说:“韩兴太傅是康灵帝时期科考新革后,第一位三元及第的贤能之仕,本应运筹帷幄、匡扶正道,谁料...礼崩乐坏之后却销声匿迹了。”
高禾轻叹,抬眸望他,面上漫不经心的询问:“大燕三公主之事,旭言打算如何做。”
孙承宣落子的手一滞,瞬间就被他掩盖过去。
随即只顾下棋,沉默不语,高子良看出了他的刻意躲避,倒也没有步步紧逼,装着糊涂接他的棋步。半晌后,孙承宣面容尽显澄思渺虑,轻声说:
“侄儿,听舅舅的。”
高禾没有说话,只是平和的打量着他,手里的棋局仍稳中有进。直到孙承宣不再落子,低头静候时,高禾才收回目光看像棋局。还未来得及开口,长赢就叩门禀报道:“大公子,吴二少在红绡楼前跟吴家大公子起了争执,子效来请您。”
孙承宣抬眸看高禾,高子良接住他的目光后注视了半刻,直到看不出眸中神色为何,才浅声说:“去吧。”
孙承宣起身告辞,长赢则拿过衣架上的斗篷搁在臂弯上跟过去,高敏端着炖盅才过廊下,就见孙承宣疾步下了台阶往外走。思量片刻后便没出声,而是径直入了书房,将才煨好的红枣羹放到高禾跟前。
高禾仍然看着棋局出神,高宁慧悄凑过去,看着眼前黑子败落的棋局来不及开口就听见父亲说:“笼中之鸟翼已成,难阻其冲入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