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暮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或许只有他和孙承宣知道。
如秦晞所言,秋猎一事闹得他已然人仰马翻,百官宴尚且迟来,郑暮是不该有精力去盘查这件事的。东窗事发的子夜,郑司徒才离开官署。
马车之中,疲乏攀升面庞,郑暮单手支撑太阳穴昏昏欲睡。
霎时,马惊车止。
“司徒当真是勤勉敬业,百官宴毕仍能入官署理事操办。”
郑暮掀帘,是长赢。
夜色如墨,灯火昏暗,他辨认片刻方才将人认出来。
“原来是你,”郑暮含笑回应,问:“侯爷是有甚吩咐,竟叫你星夜在此处侯我。”
“我家侯爷新得坛美酒,正在康源楼待大人一道品尝。”
郑暮笑,说:“原不该辜负侯爷美意,只是我如今困乏不堪,实在抽不开身。待来日休沐整装,我定登门拜访致歉。”
见郑暮几乎放下帘布,长赢环视四周无人才再提高音量答:“此酒来自上林。”
马车里是短暂静默,黑夜之中幽幽飘来郑暮的回应:“改道,康源楼。”
此番宴会之事,孙承宣是洞悉一切之人。
他眼看秦善、吴坚起高楼、宴宾客,送李星明这位前朝遗孤入皇鸾宫,为的就是码起筹码拉郑暮入局。
父亲当年为国而死却无辜坐罪,孙承宣绝不就此与人干休。他追求真相,是还父亲、孙家一个真相,更是作为公卿社稷之臣行匡扶朝堂之事。
他若饿狼眈眈郑暮三旬,等的就是今夜这样的机会。
所有人都扑在面首身死一事上,孙承宣才能把话摊开对郑晚申讲。
为得今夜见面一事,孙承宣早在隆冬就修书一封请二叔帮忙购下西郊那片苍茫草场。圣皇素来不爱在皇家猎场中进行狩猎,一来不算广阔真实;二来,规矩束缚颇多,她甚是不自在。
故每年秋猎都新择地方进行。
秋围选址,自不可离都城甚远,不然舟车劳顿不说,若有人谋害暗算也是来不及预防。几番比较下来,郑暮自然会选择此地来预备秋猎。所以孙承宣就事先买下地来,再从中生出些波折,要郑暮劳心劳力管辖,等得就是他落单。
“不知侯爷何来兴致,命案悬梁项上,竟还有雅兴吃宵夜。”郑暮看着空空荡荡的康源楼,四面围守,进来里间再穿过小院来到河畔。河上也不闻丝竹之声,他跟着引客小厮跨步入画舫船中,仅孙承宣负手背身而立,倒是开起玩笑来。
“得了幅好画,恕我冒昧这般夜还请司徒一观。”孙承宣命长赢看茶自己引来人坐下。
郑暮将信将疑展开桌上画卷,惊呼:“《十八城布防图》?”
此画全称乃《昭都十八城布防图》,出自郑暮父亲之手。
“孙承宣,你哪来的?”郑暮逆鳞受触,警戒寒声问道。
“昔日老泰山奉召作此图,图册将完便壮烈殉国,驾鹤西去。此图郑大少也是多番打听未果的。”孙承宣神色漠然,不辩喜怒。
“你到底要说什么?”
孙承宣不语,只是抬手拿过烛台将画靠近青红火焰咫尺之近。
郑暮发慌,忙伸手去抢,怒道:“你做什么?”
“司徒息怒,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