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暮往前迈步,透过笔墨隐隐可见画后杂乱重影,似乎有字。
身后已然有人受命入内,孙承宣这才肯开口言说:“当日,我顶着克死太子的罪名入上林诏狱服刑。竟得认识当年在老郑公身旁伺候的双老伯,方才得知当年真相。”
郑暮转身,血丝布满的眼眶里尽数不可置信。
那老者先是行礼,拱手而哭:“圣皇登基后,人人称叹老爷忠君护国,可真相绝非若此。”
“胡说,攀蔑功臣可是死罪!”郑暮攥紧手中图画,反驳道。
双老伯叩首跪下,说:“老奴对天发誓,若今日之言有半句虚假,便叫全族无后而终。”
他抬头,孙承宣示意他继续说:“当年宫变时,公子您尚在扬州书院求学,并不知其原委。如今的圣皇在宫变当日,以封赏名号叩下所有武将的家眷在宫中,夫人不堪受辱触柱而亡,壮烈殉国。老爷得丧妻消息,悲痛万分,这才发兵清君侧。可突然暴动如何敌得过精密筹谋,老爷...因悲痛难以明智判断,乱箭之中死在战场之上...”
“放屁!”郑暮怒不可遏,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伯爵府满门忠烈,你胡说!”
“公子,您聪慧如此,怎么会没想过其中蹊跷?事发以后您便匆匆自江南归来,为先郑公发丧,那手底下的仆役就再未见过一位旧人。”
府邸仆人再无旧人,郑暮当日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圣皇、太子两道手谕下来,赞郑家忠勇让郑家全族加官进爵;又告知他全府奴仆被叛军绞杀,弟弟妹妹是在宫内才得以保全下来。
他只能把心中猜忌压下来。
郑暮转头,泪眼斑驳问孙承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侯爷谋算好,拉我入局么?”
“我从未想过瞒你,”孙承宣眸若深潭,不见情绪,说:“你我本同路,我不想看你为家族仇人卖命,当日双老伯交给我画册时,我才发现郑公亲笔落字在画后,大少若不信可一观定真假。”
画舫内顿时寂静一片,郑暮看着父亲唯一真迹陷入纠结。
‘刺啦’声响,画卷被挑开,夹层之下,赫然如孙承宣所说裹挟藏匿着一封皱巴巴的手书,上面六个字看得郑暮呼吸顿滞:
“上林狱,郑伯冤。”
“当年...当年...”郑暮挂着泪痕,看见孙承宣又笑了笑,试图想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开口。
“当年,我是乱臣贼子之后,你是功勋忠臣之子。当年,到底若何,公何不亲自探勘一番?”
恫容悲痛,良久,郑暮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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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答允何屹讨要孙承宣手书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今日若再不开口确实无法同何屹交差,可孙承宣已经三番五次施以援手,自己不能若吸血蝗虫一般不知感恩。岁欢纠结不已,踱步廊下,聚精会神的措辞。
素商跨过暗门,说:“姑娘,侯爷来了,带来些许可口小菜,是您素日爱吃的,正请您过去坐坐。”
岁欢点头,应道:“好,收拾一下就来。”
白谨落略略皱眉,行礼后就依言坐下,也不说话。
孙承宣夹起肘子肉放到她跟前,见长赢顺他的眼神领众人下去后,问:“有心事?”
“没..没有。”白谨落拿起筷子,笑。
“什么心事,连我也瞒。”
岁欢见他搁下筷子,静静等着,就知道推瞒不过,这才开口:“先生,岁欢想求您一件事。”
白谨落不紧不慢将何屹同自己所经历之事、包括何屹的打算请求也都和盘托出。说完后,她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忐忑难耐,求人艰难,岁欢深知他的不易,所以闭着眼睛有些不敢正视孙承宣。
“我还以为是何等大事,原是这般,”孙承宣笑,说:“这也是好事,埋下这步棋,或可日后有用,亦能待你入朝做你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