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说你们应当爱人,这样我将爱人。」
教典某页零碎的语句被父亲读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他们顿悟了,他们遭受的不幸正是高速发展时期那种“漠不关心”的氛围引发的人们的普遍堕落。
他们欢喜的手舞足蹈,并决心纠正这种错误。
没有约束他人的能力。所以,他们从自己做起。救济粮不再以充足的份额领回家中,我知道他们分了一部分给他人。
因此,家中的食物总是不够。
我应该劝他们。
但我每每开口,父亲就用不悦的目光看着我。
他说他作为父亲会包容我的不懂事,因为是个孩子。但正因我是孩子,所以我更应按教典的教导生活。
因此我不再开口。
我总是无法理解人的多面,无法在善变的情绪中找到平衡。
当我不诵读教典不与他们做同样的事,父母指责我不虔诚。
然而,他们的责怪也不纯粹,使我无法去真正痛恨。
无论自身为了所谓的信仰付出什么,父亲母亲总会为我保留保证我生命的食物和水。
这时,他们往往蹲在我的面前,用慈爱期盼的目光温柔且不容置疑看着我。
他们拒绝我任性的抗拒,为了生存,人们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比如尊严、比如良心。
我知道在这种地方按照教典去善待他人这是不行的,但父亲母亲不容我反抗。
他们艰难的保护着自己身为人的高尚,尽管饥饿和缺水令他们望着我手中食物的眼神如此渴望,他们仍是说:“快些吃吧。”
毫无疑问他们是爱我的。
但他们越是爱我,我就越愧疚。
明明只是一个季节的时间,于我而言,如此短暂、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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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市长将上一任市长和他几乎所有同僚通通送进了监狱。
但更紧迫的问题仍然需要解决。
我不清楚资金周转和权力博弈的游戏,说到底人们连下一顿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又会有多少人去思考那些过于遥远的事?
至今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反对活动,无非是因为新市长展示了自己的诚意。
而杀手想在公开场合杀死市长的事,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居住在家附近的人越来越少。
我问母亲他们去了哪里,母亲说,他们离开了梅里汉市。
是吗?离开。原来还有这个选项。
一如往常的生存斗争令人心浮气躁。
为了解决饥饿的燃眉之急,市长无视了克莱特市警告与教廷往来。
资金、食物。押送这些物资的是众多来自圣城的特使。
那天,我与父亲恰好在路旁。
在那些如出一辙的悲悯目光中,一个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的圣职者状似无意的偏头看了我一眼。
“……”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
父母有了新工作,他们不再日渐憔悴,日子似乎渐渐好起来了。
他们坚信这正是自己的福报。
不久,市长死在了一次针对他的暗杀中。
那个曾帮助父亲的好心人为了救市长也一起丢了性命。
知道这件事时,父亲捧着教典在炉火边坐了一夜,次日换了衣服去参加葬礼。
“他是个好人。”父亲说:“他对所有人友爱,尽职尽责,帮助每一个遇到的有困难的人。为什么带走他,是他做的不够好吗?”
父亲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他的脑海是怎么对不相干的信息进行处理的。总之,他的结论就是做的不够好。
可笑。
如果一个好人因为做的不够好被夺去生命,那么那些恶人又凭什么存活?
如果真的存在神,神难道无视这种不公吗?神难道觉得拯救恶人比让一个善人活命更有价值?神这么做难道不是违背祂口中的平等吗?
我不可能责怪自己的父亲。
仗着神不会回答我的质问,我将所有责任推到他头上。
跪在地上一如既往晚祷。
我觉得自己非常矛盾。一面对所谓的神与信仰嗤之以鼻,一面又并非装模作样的虔诚祷告。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拼命地告诉自己,我在信仰。
那些不敬叛逆的言语未曾说出口,如果神存在,那么这件事只有我和祂知道。
我想,即便是因此被责怪施以惩罚,我也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