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线压得极低,果断又干脆,听得霍邈极度不满,脸上一度显出狰狞的神色。
祢春纵观她所有表情,只看到了一个闪烁着猩红的双目,癫狂又变态的假霍邈。
“你竟然说我不是霍邈?”霍邈喃喃道。
祢春没有说话,静待她下一步行动。
可就算知道眼前的疯子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行径,祢春还是被她惊到了。
霍邈手掌用力,按麻了祢春一条腿,将她翻了个身逼到书架一角,狠狠欺压她。
祢春被气的面部一度扭曲,恨不得眼下就刀了她。
可霍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牛劲儿,在她的桎梏下,自己竟然做不出任何反抗?
霍邈将头蹭到祢春脖子颈窝,斜眼看她,道:“啧,弱小就是会被拿捏,比如眼下被我欺负,却是一点拳脚都使不出,祢春,你的蛮劲儿都去哪了?”
祢春这会儿也顾不得管失忆症,霍邈这通话落她耳底,先是让她一怔,然后是羞愤不得。她火急火燎,手背青筋排排蹦出一片,可是在霍邈白净修长有力的手指下,被握的紧紧的。
霍邈伸手揉上她膝盖,惹得祢春痛上加痛:“为什么说我不是霍邈?嗯?你了解她多少?知道她有多疯多不讨人喜欢吗?知道她因为活不长曾经蔑视过所有人吗?知道她恨不得希望所有人都同她一样是个病弱骨头吗?这些你都知道吗?”
祢春靠在书架上,并未作声。
霍邈屈膝,为祢春让出一点空,让她可活动的空间大了些。
“我猜你什么也不知道。”霍邈幽幽道。
“我是个很不好的人,内芯是黑的,人品是人见人嫌狗见狗嫌的,小时候没多少玩伴,有玩伴还要故意说难听的话把人赶走的贱东西,是个恶人,是个没同理心还希望拉所有人下地狱等我死后给我陪葬的……”这句话还未说完,霍邈忽然遭了重击,腹部被人一肘顶开,飞出去三米远,“哐当”一声砸倒了一排书架。
学宫太干净了,以至于这么大动静也震不起一丁点灰尘。
霍邈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祢春。
这个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人,从哪里来的力气?又是从什么时候挣脱开了她的桎梏?
她抬眼望去,就见祢春红着眼底,一字一句,狠狠道:“我再说一遍。你不是霍邈,既然不是霍邈,就别讲她的事情,你是谁?你也配在这里瞎编乱造她的过往?也配评她是怎样的人?”
“你算哪个?”不带歇气地说完这一通,祢春缓了两口气,道出最后一句。
她从未发过这般大的火,也不管在失忆症发作时动怒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听到她那样说霍邈,她怎能不气?
就算她说得对,霍邈内心真想过这些,她也不会用这般戏谑玩闹的口气阐明这些。
两人静默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
祢春刚才那蓄力一击,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莽撞又冲动地将身体各关窍能调用的灵力全轰出去了。
其实也有慢慢来,不伤及身体的方法,但是她实在是看不惯这人,恨不得立马揍死她,于是便没了那些顾虑。
她居高临下盯着这和霍邈皮囊一模一样的人,见她终于站直了身,抬高下巴朝她看去。
她眼镜坏了,歪歪斜斜挂在脸上,眼角被划裂,正在出血,导致她右眼只能微眯着。
即便如此,她依然还是透着一股癫狂。
祢春忽然听到她笑了。
她大声笑起来,笑得莫名绝望悲情,嗓子正在往外咳血,声调到最后都劈了,还在坚持着笑,仿佛她刚刚经历过一件荒谬至极的事。
她终于笑够了,狠狠一盯祢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就觉得她是个风光霁月,刚正不阿的仙家典范,你哪知道她私藏于心底的不甘和恶念。哪知道她面皮后那张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丑恶嘴脸。”
祢春道:“闭嘴!”
她突然静了,再次开口前转了个话头:“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穿你身上,真是……”祢春省略了后面的字眼。等她反应过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对着这个和霍邈一模一样的人口出重言。
祢春怔住,重重闭上眼,用滚烫的指腹抹了下眼睛,又按了按眼头,甩出手心的刀片,朝眼前的人走去。
这是她刚才生生从书架底部的防护栏上拽下来的,为了拽它,祢春的手已经狰狞不堪了。
血淋淋的手指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下滑落血珠,这些血珠连成一线,汇淌在地。
祢春毫无犹豫地走到这人面前,抓着刀片就要往她脖子上划,却忽然,听到了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