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前人发出的。
这人一边低声哭着一边用宽大的袖袍擦着面容,她想用干净的布料擦干脸上的污血,可越是擦越是擦不干净,反而把自己擦成了一只花猫。
祢春的手以极小的幅度顿了一下。
这个和霍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嘴角沾着还未干透的血,右眼差不多已经失明,眉毛拧在一起,脸上满是因为极度疼痛而流露的难耐神色,她抖着嘴,面颊有些抽搐,不断咳嗽,偶会被呛着,整个人晃的像座危楼,随时倒塌。
她突然努力睁开还算完好的那只眼睛,将全脸的伤势给祢春看,细如蚊蚋:“你还记得……那片梨花吗。”
祢春瞳孔骤缩,微微张大了嘴,扬起的胳膊僵在原地。
……
记得,怎会不记得?
她和霍邈的初遇。
那奠定了她从一开始到往后时日再见到霍邈时倾泻而出的最重要的感情。
直到现在,祢春都记得那天是个怎样的天气,有着怎样的风向。
寒极宫在正式收入一批学生后会挑某个吉日举办大会,全宫上下都会热烈庆祝新学子的到来,这是寒极宫的老传统。
祢春虽是被大长老提前点入宫成了她门下的大徒儿,但是按照规矩,她也是要随着初入寒极宫的学子老老实实跟着走一趟的。
祢春听后,非但没有意见,反而还很高兴。
这等热闹,一想到她也能凑,就美得很。
为此,她还去白京大道上专门选了身好缎子,专门穿给迎新会。
那缎子是大红色,像她蹲在屋顶上看到的落日余晖,怡人的晚霞。
与缎子相配的,还有金黑相间的腰带,白色短靴,保她闪闪亮亮的,从人群中一跃而出。
不知是缘分还是运气好,祢春所在的那回迎新大会名单上偏偏多了一个人。
以往这个人都是老实地待在自己的寝居,被旁的徒儿邀请参加各种大会皆是道三两句口头上的打发,什么没意思,什么吵得慌,反正就是不乐意去凑这种很有意义的活动,一天天不出门不见太阳,都快长草了。
但不知道那次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师傅亲自出动来催她了,又或许是……那里有她想见的人。
于是祢春见到了霍邈。
那个活在传说中的霍邈,听说背后势力贼大的三长老大徒儿。
虽然她拜入了寒极宫,但仍未见过霍邈的真实模样很正常。
霍邈比她提前拜入门下很久,但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一直没当众露过面,自然也和祢春没有任何交集。
祢春要不是听过旁的徒儿们和她讲过这号人,她都不知道原来三长老是有自己的大徒儿的。
那次初遇,带给祢春多大的心灵震撼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清楚,那样的人,看一眼怎么可能会自此忘掉,该牢牢记住才是。
衣服做好了,全身上下没一样缺的了,祢春在迎新会当日收拾整齐,踏入了队伍,和众人游街去了。
祢春太过耀眼,小小年纪就长那么高,在一众大她年岁的人群中依然不输,她走在最前,身形高挑,像竹林中长势最猛,最坚韧顽强的那棵,烈焰穿在身上,映和着天边的艳日,是一个最引人注目,令人为之欢呼的存在。
队伍往前走着,马上就要回到寒极宫,可出了一点意外,致使队伍没能在长老们估算的时间内回到宫中。
一队人马挡在了祢春领着的队伍前面,她站在最前之一,理应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一看,便是彻底打下了两人的联结。
霍邈家的车马出了事,马车一轮胎滚过了一种特殊的石头,瞬息之间就爆裂了。
这不算什么大事,随行的人一会儿就能修复好,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偏偏就让她们二人给碰上了。
祢春歪着头从马车后突然冒出来,嬉皮笑脸询问挡路的原因。
霍邈听见有人说话,打着伞从马车上下来,她抬了抬悬浮眼镜,安抚修轮胎的工人,自己则走到祢春面前,准备向她赔礼道歉。
只不过那歉最后还是没道成,因为祢春好像傻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