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云征眉头紧锁,正待开口,却见闻昱冲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听他清冽的声音说:“巫族本是避世而居,素来不见外人,不问俗事,凌姑娘此番已是破例。”
众人恍然,难怪这位巫族的凌姑娘不愿意来帐中共议。
“既是族中规定,也不便勉强。”陆云征轻轻颔首也不再追问,便和营中诸位开始研讨落霞关的阻击布防安排。
直到月上中天,营中众将才各自领命散去。闻昱去了趟伙房,再出现便是拎着食盒站在凌芜帐外。
“神官大人,进来吧。”凌芜坐在桌案旁看着帘子上颀长的人影,嘴角微微上扬。
“今日营中事务繁杂,估摸着是没顾上安排你这边的晚膳。”闻昱走到桌旁打开食盒,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面。“现在时辰也晚了,将就吃一点吧。”
凌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过他递来的筷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神官大人费心了。”
闻昱等她小口吃完了面,才缓声说陆云征定下了大军明日启程,后日在落霞关迎战南沧军。“凌姑娘心中可是有什么计划?”
二人目光相会,凌芜正色道:“神官大人,我本不该插手两国之战,只是南沧军中有人擅用禁术,这才不得不管,但是,也仅限于此。今夜我要先去落霞关。”
自打二人相识以来,闻昱还是第一次见凌芜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怔愣,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凌芜这次同意跟来军营,全因骨箭和禁术,并不是要帮助陆云征在这一战中取胜。先大军一步赶到落霞关,许是也有不想暴露身份的考量。
闻昱轻轻颔首,温声说“好,我和你一起。”
“还有一事,有些奇怪。我适才听那些副将私下提到陆锋带人赶到黑水河的时候只发现了陆云征,牺牲的那些精兵他们并未找到遗体。难道.......”闻昱呼吸一滞,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测惊得背脊一凉。
“那些人应该是被南沧军带走了,他们这次来势汹汹定是还有后手。”凌芜轻吁一口气,低声朝闻昱说,“有句话,陆云征说错了,那个黑袍人独独留下他并不是因为料定他活不了,而是要利用他这个幸存者的心结左右战局。”
帐内一时默然,闻昱清俊的眉眼间挂着一丝忧虑。
下午的暴雨来去匆匆,在入夜时分就已经停了。夜色如墨,星光晦暗,唯有一弯冷月洒下清辉,映照出山间蜿蜒的小径。林间传出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黑夜的沉寂。
闻昱一袭玄色披风,策马疾驰,面上凝着冷峻之色。身侧,凌芜红衣翻飞,紧握缰绳,眸中却是一片沉静。
“前面就是落霞关了。”闻昱勒马,抬眸望向不远处。
前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而落霞关依山而建,城墙高耸,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山脊之上。
“此处地势险要,确是易守难攻。”凌芜微微颔首,翻身下马,目光扫过上方的城墙,青灰色的城砖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夜风凛冽,卷起城头的旌旗。旗面上绣着的"定北"二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闻昱向守关的人出示了定北军的令牌,带着凌芜登上城关。
“我要布个阵,劳烦神官大人稍稍遮掩一下。”凌芜凑近闻昱,眼神向他示意了下从刚才就跟在他们身后的守军,悄声说。
闻昱了然轻笑,侧身挡住守军的目光,引着他到旁边攀谈了起来。
凌芜向女墙边走了两步,从腕上取下一根红线,捻于右手指尖。手腕略一使力,指尖那根红线便被送到了半空。被注入了灵力的红线犹如灵蛇,在半空中好一番游走,似是描了个图腾,最后沉沉的没入城门外的地面。
凌芜轻轻拍了拍手,眉眼间有一抹极淡的冷意。
闻昱余光看到她负手站在墙边,似乎已经完事儿,便寻了个安排收拾军帐以作休息的由头打发了那位守军,回身走到凌芜身旁。
“是解血神咒法的阵?”
凌芜目光看着远处,极轻的摇了下头。“血神咒法世间无解,这只是能困住他们的法阵。最后,也不过是再送他们彻底离开。”
“你知道为什么巫族要将此咒法列为禁术么?”
闻昱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凌芜平静道:“以生魂精血为祭,让人变成不知苦痛不会死的怪物,但是这个时间有期限,十五日。且这些人,永不会再入轮回。”
闻昱眸光倏紧,心中一惊。
十五日,而今距离黑水河一役刚过十二日,难怪昨日凌芜会说南沧军很快便会再次进犯。物尽其用原是这么个意思。
“为何说...永不会再入轮回?”闻昱有些不解。
“因为中咒之人的魂魄早已被献祭,再无轮回的可能。”凌芜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闻昱,“所以,在黑水河消失的定国军,他们可能也会和那支南沧军一样。”